像一个神,在俯视一只卑微的蝼蚁。
他晃了晃手里那沓钞票,轻蔑地笑道:
“听说,你现在很缺钱?公司的赔偿款,够你还一辈子了吧?”
他弯下腰,将那沓被雨水打湿的钞票,扔在了我脚下的泥水洼里。
红色的钞票,瞬间就被浑浊的泥水浸染。
“捡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是我赏你的。像狗一样,把它捡起来。或许,我会大发慈悲,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羞辱。
这是最赤裸裸的,最不加掩饰的羞辱。
他要的,不是我的屈服。
他要的,是我的尊严。
他要将我最后那点可怜的、身为人的尊严,彻底碾碎,踩在脚下。
我看着脚下那堆肮脏的钞票。
雨水,还在不停地落下。
我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不是因为冷。
也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我体内那只被压抑了太久的野兽,正在疯狂地撞击着牢笼。
那坚固的、由理智和忍耐铸成的牢笼,已经布满了裂痕。
柳如烟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撑着一把漂亮的蕾丝花边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马戏。
她甚至拿出了手机,对准了我。
“快点啊,沈彪,”她笑着催促道,“博达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别不识好歹。我给你拍张照,留个纪念。这可是你这辈子,离这么多钱最近的一次了。”
“咔嚓。”
手机的闪光灯,在昏暗的雨幕中,亮了一下。
那道光,很刺眼。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最后的那片混沌。
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那座囚禁着野兽的牢笼。
我听到了铁链断裂的声音。
“哐啷——”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雨声,消失了。
风声,消失了。
车流声,也消失了。
我缓缓地,抬起了头。
透过湿透的刘海,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正在对我施加着极致羞辱的男女。
我没有去看地上的钱。
我的目光,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那水面之下,没有任何活物。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在接触到我目光的那一刻,微微僵硬了一下。
她似乎,从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让她感到不安的东西。
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没有动。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把他们此刻的脸,此刻的表情,此刻的眼神,像照片一样,一张一张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姬博达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不再理我,转身准备上车。
“我们走,如烟。别让这种垃圾,脏了我们的眼。”
柳如烟笑着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机。
他们像两只打了胜仗的鬣狗,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我缓缓地,从冰冷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钱。
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我抱着那个湿透的纸箱,转过身,向着雨幕的深处,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