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坐在上首，面沉如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每次太后提起，那敲击声便略重一分，像是在无声地警告。
直到他冷冷一句“北境未平，谈何儿女私情”将话题彻底堵死，气氛一时凝滞。
恰在此时，有内侍来报，两位宗室老王爷因席位安排的小事，竟在偏殿争执起来，眼看要闹得不可开交。
太后揉着额角，显然不欲处理这等琐事。幼帝更是无措。
我正欲起身，却见萧煜已率先站起。
“本王去看看。”
他目光扫过我，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
“长公主素来得老王爷们敬重，一同前来。”
这理由冠冕堂皇，我无法拒绝。
偏殿里，两位须发皆白的老王爷吵得面红耳赤。
萧煜一到，强大的威压立刻让场面安静了大半。
他并未以权压人，只三言两语，冷静剖析利弊，点明争执可笑之处。
我适时在一旁温言劝和，递上台阶。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们甚至无需眼神交流，配合却默契无比。
两位老王爷很快偃旗息鼓，讪讪离去。
处理完，我们并肩走出偏殿。
宴会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夜风带来一丝清凉。
“王爷方才处理得极好。”
我轻声道。
“不过是些倚老卖老的糊涂账。”
他语气淡淡，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我们默契地没有立刻回宴席，反而沿着寂静的宫道慢慢走着。
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浓，却让他周身冷硬的气息柔和了些许。
走到一处荷塘边，他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声音低哑地开口：
“有时候，真觉得这宫里，比边关的沙场更让人疲累。”
我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脆弱。
“至少战场上，敌人是明刀明枪。”
他继续说着，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而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笑里藏刀，防不胜防。”
夜风吹过，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几乎同时，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又一次裹在我身上。
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这次，我没有拒绝。
披风上除了龙涎香，还有他滚烫的体温。
“当年……”
他忽然提起，声音涩然
“我被遣去边关，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怕你受委屈，怕你被欺负，怕你……忘了等我。”
我的心猛地一揪。
“那时我人微言轻，护不住想护的人。”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月光在他眼底流淌，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冷酷和算计，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与深情
“但现在不同了。楚倾宁，这一次，无论谁说什么，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再放手。”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我裹在披风下的手背，带着酒后的微颤和灼人的温度。
像被烫到一般，我们都微微一颤。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那轻微的接触，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暧昧起来。
我看着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眉眼，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占有欲，一直紧绷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裂开一道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