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似乎有所察觉,塞给我一些体己银两,眼神复杂:“微雨,有些事,不要太执着...”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狱卒从最初的客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隐隐的不耐烦。
我知道,是送去的银子越来越不够分量了。可我还是每日都去。
晏明修大多数时候都不理我。
我装作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话。
说今天的天气,说街市上的新鲜事,说我又读了他的哪篇文章,还背给他听。
我带去的干净吃食和被褥,他起初看也不看。
下次再去时,我发现食物变少了,被褥似乎动过,心里便雀跃了一整天。
有一次,我带去一壶蜂蜜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大人,喝点水吧...”
他依旧沉默。我咬着唇,将壶放在地上。转身欲走时,却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一声响。
我猛地回头,看见他正就着壶口,小口地喝着水。动作依旧从容,不见狼狈。
那一刻,我眼眶猛地一热,慌忙别开脸,怕被他看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牢狱的阴冷似乎也侵入了我的身体。
我瘦了很多,原来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小荷偷偷给我熬补汤,一边熬一边掉眼泪:“小姐,何苦呢...”
何苦呢?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他那双总是望着高窗的眼睛,偶尔会落在我身上。
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他肯看我了。
又或许是因为那次,我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强撑着去了狱中。
隔日再去时,他竟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病好了?”
仅仅三个字,让我回去的路上几乎是飘着的,病也仿佛好了大半。
还有一次,我因为筹措银两,来得晚了些。
踏入牢房甬道时,竟看见他站在栅栏边。
我的心跳漏了好几拍,他是在等我吗?
整整三十天。我从一个还有些许丰腴的官家小姐,变成了一个瘦削,衣着日渐朴素的“穷酸小姐”。
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依旧很少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眼里有我。
有时我会想,他若是出狱,还会记得我这个日日来陪他的陆家二小姐吗?
大概不会吧。
他是天上月,终要重回九霄。我始终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第四章
第三十一天。
我几乎当掉了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阿娘偷偷给我的一对珍珠耳坠。
珍珠不大,成色却好,是阿娘当年最得宠时,父亲赏的。
当铺伙计眼神挑剔,价格压得极低。我咬着牙接受了。
攥着那点可怜的银子,我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急切。
昨日去时,他似乎有些咳嗽,这牢狱阴寒入骨,我得赶紧换些厚实的被褥和治风寒的药送去。
一路小跑到牢狱门口,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常打点的狱卒。
他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没像往常一样引我进去。
“王大哥?”我有些不安地催促,“今天...麻烦快些。”
那狱卒哼笑一声,将银子揣进怀里:“我说这位小姐,您以后就不用来了。”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声音发颤:“为...为什么?是银子不够吗?我明天...明天一定能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