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琰坐在桌前,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菜肴,半点胃口也无,银筷在指间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搁回了玉筷架上。
今天他下令,停止了长达十八年的寻找。
十八年来,每到这个时辰,他总会一边看着密信,一边用膳。
哪怕信上永远是“未寻得踪迹”,哪怕希望一次次落空,但那份期盼,总能让他勉强下咽。
如今,盼头没了,连带着胃口也跟着淡了。
“若是你在,定会劝我多吃两口吧,还会陪我一起用。”他低声呢喃,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轻轻一笑,“不过这几道菜,估计没你爱吃的。”
可惜,现在没人会劝他了。
谢景琰拿起银勺,舀了碗碧粳米粥,慢慢咽下去,米粒香甜,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撤下去吧。”他放下勺子,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内侍不敢多言,连忙领着宫人轻手轻脚地将菜肴撤下,只留下一盏还冒着热气的参茶。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烛火跳动的光影。
她向来爱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时常说虽然不健康,但很快乐。
如今没了他的约束,想必她一定快活得很吧。
想到她对着美食快乐的样子,谢景琰紧绷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如今这样倒像是最好的结局,小家伙娇惯得厉害,又怕疼又怕苦,很难养的,真要是来了这封建社会,怕是没几天就要哭鼻子,哪有在现代的自在快活。
下个月就是她生辰了,没了他,她应该会回福利院和廖妈妈一起过吧?
总之,她幸福就好。
谢景琰低头掩去心中酸涩,看着手上的红绳,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不过......谢景琰眉头一皱,抬手将红绳凑到烛火下仔细看了看。
这红绳是不是比原来新了一点?
...
等张桂花把高粱糊糊和野菜分完,满桌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碟炒鸡蛋。
金黄的蛋块儿裹着碎葱花,勾得人喉头直动。
就连田娇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从今晚开始就给鸡喂虫子,让鸡每天多下一个蛋。
她要实现鸡蛋自由!
张桂花拿起小勺,先舀了四分之一到田金麦碗里,接着又给田箐箐拨了同样多,声音软了几分。
剩下的小半碟,她没丝毫犹豫,全分给了田二狗、田三壮几个壮劳力,连二房的两兄弟因着能出力干活,都得了小半勺。
唯独站着的媳妇们和孙女们,连蛋渣子都没见着。
倒是田四郎疼媳妇,将碗里大半炒鸡蛋都拨给了王艳红,得了张桂花好大一个白眼。
小弟田耀光盯着爷爷碗里的鸡蛋,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钱金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看什么看!鸡蛋都是给金贵人吃的,哪有你的份?!”
巴掌力道不轻,田耀光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狠狠吸了吸挂到下巴的鼻涕。
这话阴阳怪气的,明着训儿子,实则是说给张桂花听的。
二房两个小子都得了鸡蛋吃,偏生她生的这个没有,这老虔婆!
不过众人早就习惯了钱金芳的做派,她向来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性子,这种酸话听了十几年,谁也都懒得搭茬。
田娇娇拿着分到手的食物,心一横,闭着眼,狼吞虎咽往下咽。
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她虽在前世养得娇气,可到了这地步,行动比谁都务实。
高粱糊糊带着土腥味滑进喉咙,没磨开的碴子刮得食道发疼,她却不敢停,狼吞虎咽地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