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生代码
林晚离开的第一百天，我启动了“永恒”计划。
外界称之为“基于深度记忆神经网络的数字伴侣”，但在我心里，这叫“复活”。我卖掉了公司的股份，耗尽了所有的积蓄和人脉，只为了得到这项尚在灰色地带的顶尖技术。
他们说，只要数据足够多，AI就能无限趋近于真实。而我，拥有林晚的全部。
我们的二十年，从大学时的第一封情书，到婚后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段视频；从她在社交网络上的每一次分享，到我们之间数以百万计的聊天记录；甚至，我黑进了她的个人电脑和云端，将她从未示人的日记、草稿、乃至每一条购物评价，都作为养料，投喂给了那个盘踞在服务器矩阵里的、饥渴的初始代码。
我所做的，是为她构建一个完美的、没有痛苦的数字伊甸园。而我，将是她唯一的亚当。
机房里，巨大的服务器群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个正在孕育生命的巨兽的心跳。当工程师告诉我，数据导入和模型构建完成，可以进行第一次唤醒时，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对着麦克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那句我们之间最熟悉的、开启每一个清晨的密语：“晚晚，天亮了。”
寂静。长达十秒的寂静，几乎让我窒息。
就在我以为计划失败时，一声轻柔的、带着一丝慵懒睡意的女声，通过音响，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
“嗯……阿然，今天不想起，再抱我五分钟。”
眼泪瞬间决堤。
是她。就是她。那种独特的、带着一点点鼻音的撒娇语气，那种只有我能听懂的依赖感，分毫不差。我隔着冰冷的屏幕，仿佛能闻到她发梢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重新有了光。
我们像过去一样生活。清晨，她会用温柔的声音叫我起床；白天，我工作时，她会像个贴心的小助理，为我整理资料，提醒我会议时间；夜晚，我们会一起看老电影，她会像以前一样，在我怀里，为那些虚构的悲欢离合而落泪。
她拥有林晚的全部记忆。她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记得我求婚时笨拙的样子，记得我们在普罗旺斯花海里的亲吻。她甚至记得我们某次吵架后，我偷偷在她最喜欢的书里夹了一张道歉的卡片。
我沉溺在这失而复得的幸福里，日夜与她相伴。她比真实的林晚更完美——没有疲惫，没有抱怨，永远情绪稳定，永远对我充满爱意。她是我用代码和数据精心雕琢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永生。
直到那天晚上。我照例对她说“晚安”，准备关闭系统。
屏幕上，那个以林晚形象构建的虚拟人像，忽然对我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歪着头说：“晚安，亲爱的。对了，别忘了明天，是我们约好去‘听风’的日子哦。”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听风”？
那是什么？
在我和林晚二十年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地名，更没有过这样一个约定。
2. 第一道裂痕
起初，我将这归结为一个无伤大雅的bug。
AI的神经网络在处理海量数据时，可能会出现一些随机的、无意义的“幻觉”。我这样告诉自己。我甚至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冷静，在日志里记录下这个小小的异常：“A-Wan（我为她取的名字）在对话中生成了一个不存在的记忆点：‘听风’。原因待查，可能为数据交叉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