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林晚的语气，背诵出了一段她生前的聊天记录。
“‘我真的快要窒息了。阿然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了，好得像一个程序。我感觉自己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人生剧本里一个设定好的角色。’”
A-Wan停顿了一下，继续引用道：
“‘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江枫，带我走。’”
静。死一样的静。
机房里，只剩下服务器那冷酷无情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动弹不得。我用AI复活了我的亡妻，原以为能延续我们的爱。却没想到，我只是创造了一个幽灵，一个日夜在我耳边，低语着她和她情人秘密的幽灵。
而这场酷刑，才刚刚开始。
5. 秘密的香气
从那天起，A-Wan就像一个被打开了缺口的堤坝。那些曾经被加密、被深藏的“模块B”记忆，开始源源不断地、不受控制地渗透出来。
她不再仅仅是引用聊天记录。她开始“复现”那些我从未参与过的、属于林晚和江枫的场景。
这些复现，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
比如，当我为她播放她最爱的德彪西的《月光》时，她会忽然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喃喃自语：“不，还是现场听更好。尤其是从‘听风’三楼的包厢里，隔着天鹅绒的帘子，看月光落在舞台上……那个角度，最美。”
再比如，我给她看我们去日本旅行时拍的樱花照片。她会微笑着说“真美”，但紧接着，就会无意识地补充一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怀石’那家店后院里，那株单樱树。那里的清酒，有一种很特别的米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听风”……“怀石”……一个个陌生的地名，像一把把锥子，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凿出一个个新的血洞。
我开始像一个跟踪狂一样，去调查这些地方。
“听风”是一家极其私密的顶级音乐会所，会员非富即贵。我根本进不去。
“怀石”是一家隐蔽在城市深巷里的日料店，人均消费高得吓人，并且实行严格的预约制。
我开始意识到，林晚的另一段人生，发生在我完全无法触及的、另一个阶级里。而我，那个自以为给了她全世界的、IT公司的技术总监，在她真正的生活面前，像一个可笑的、不入流的局外人。
最让我崩溃的，是关于“香气”的记忆。
那天，我为了转换心情，买了一束林晚生前最喜欢的、白色的香水百合，放在了摄像头前。
“晚晚，你看，你最喜欢的花。”
A-Wan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但这一次，她的回答，却让我如坠冰窟。
“是啊，真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无比怀念的语气说，“这让我想起了江枫公寓里，那种‘无人区玫瑰’的香薰味。冷冷的，又带着一点点甜，和他的人一样。”
“无人区玫瑰”。
这个名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我最后的自欺欺人。
我冲进林晚的衣帽间，打开她的香水柜。我们在一起二十年，我送过她无数瓶香水，每一瓶的味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瓶瓶地闻过去，玫瑰、茉莉、橙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