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部猛地一抽,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那只伸过来的手,在我眼里仿佛扭曲变形,带着某种肮脏的触感。
我下意识地把拿着杯子的手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握手,挤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
“杨老师……你好。我,我去接水。”
声音像是从别人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没敢再看他的表情,几乎是侧着身子,从他旁边挤了过去,步伐凌乱地逃向茶水间。
3.
“砰”地一声,我把自己关进了咨询室,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苏淼,你是个心理咨询师!你是个成年人!你怕什么?他能把你怎么样?
我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喊话。
但没用的。
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头里的,是十几年前那个被堵在器材室角落、吓得浑身僵硬的小女孩的本能反应。
那个下午昏暗的光线、空气中灰尘的味道、还有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冰冷刺骨。
我滑坐到地上,抱紧了膝盖。
躲着他。必须躲着他。
完成我的工作,帮助需要帮助的孩子,然后下班回家。
我们不会有交集。对,就这样。
4.
下午两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我打开门,四年级一班班主任王老师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
女孩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两只手紧张地绞着校服的衣角。
“苏老师,麻烦您看看这孩子,叫李玥玥,”王老师语气有些无奈,
“最近老是发呆,父母也反应说晚上总是梦魇,问什么都不说,成绩下滑得厉害。”
我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姿态,莫名让我感觉有些熟悉。
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又尖锐地疼了一下。
“交给我吧,王老师。”我侧身让她们进来,尽量让声音柔和得像羽毛。
王老师走了。咨询室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玥玥,”我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不说话,我们就坐一会儿也好。”
她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沉默的、被吓坏了的小雕塑。
窗外的阳光很好,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嬉闹,笑声隐约传来。
我看着她,看着阳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那一刻,一种近乎悲悯的情绪笼罩了我。
也许我回来是对的。
也许我能在这里,帮一些孩子避开我当年掉进去的那些深坑。
5.
咨询进行了两次,李玥玥依旧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用沉默对抗整个世界。
我不急,我深知这种沉默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呼救。
我画画,读故事卡,有时只是和她一起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云。
信任需要时间,尤其是对于受过惊吓的小兽。
那天午休,我去图书馆还书。
穿过主楼大厅时,那面光洁崭新的“优秀教师风采墙”映入眼帘。
阳光很好,照得那些照片神采奕奕。
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