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乌鸦叼来七字血书——"江月照愚郎,墨来"——李家庄的傻儿子为救"虾"砸开黑匣,却放出个要他"心"的猫神。
雪飘下来,像有人在天上撕鹅毛,一片一片往破屋顶上撒。李家庄最偏的茅屋,瓦漏如筛,七颗星挂在洞眼上,冻得直眨。
王氏坐在纺车前,右腿瘸,踩一下,拐一下,"吱呀——"声混着风声,像老鸟掐脖子叫。棉线断了,她哈口白气,捻了又捻,不敢停——停了,明早的粥钱就没着落。
东屋炕上,李黑蜷成刺猬,呼噜打雷,鼻涕泡亮晶晶。十八岁的人,仍尿炕,梦里咂嘴:"虾……大……"
纺车"嗒"一声,线又断。王氏叹口气,从破瓮底摸出最后一把糙米,数了二十八粒,放回三粒——得省。她转身,却听屋顶"噗",一团雪砸在纺锤上,雪里竟埋只乌鸦,爪子攥半片红纸,像攥一团火。
她掰开鸦爪,红纸展开,墨字被水晕成血:
"江月照愚郎,墨来。"
王氏不识字,却认得"愚"——正是儿子小名。她猛地回头,李黑仍睡,鼻涕泡"啪"破,翻个身,露出缺了门牙的憨笑。
风忽停,雪粉簌簌落,像有人轻步屋顶。王氏攥红纸,心口发紧:雪夜送鸦,是吉?是丧?
天未亮,李黑被尿憋醒,推门见雪地一行鸟爪印,直通溪边。他咧嘴:"捉鸟!"拔腿追,棉裤掉半拉,也顾不得提。
溪面薄冰,像碎镜。镜中央浮乌木匣,尺半长,黑水从缝里冒,一圈一圈,把冰染成墨。
李黑趴冰上,伸手够匣子。冰"咔嚓"裂,他"咚"掉水里,却不觉冷,反觉暖——黑水贴着皮肤,像小时候娘给他煨的米汤。
匣子入手,沉得像铁砧。缝里"吱吱"挠声,像小虾哭。李黑欢喜:"虾真在里!"抱匣爬上岸,一路滴黑水,身后雪地被染出一条乌路,像巨蟒游过。
茅屋门口,王氏拄拐候着,一见黑路,脸唰白:"儿啊,水里东西莫开门!"李黑憨笑:"虾很冷,我让它烤火。"
他伸拳"咔"砸锁——锁是活鱼形,被砸得鱼尾乱颤,竟滴出几粒红珠,落雪即化。匣盖掀开,黑水喷出,在半空凝成一朵乌云,"啪"扣回他脸上。李黑只觉鼻腔里灌满墨腥,软软的倒下。
乌云散,匣底空,唯余半块血玉,玉里一只猫影,对他眨了眨眼。猫影一闪,钻进他袖口,像一滴墨入水,无影无踪。
李黑再睁眼,已躺炕上,怀里蜷着只黑猫,四蹄踏雪,额纹"愚"字红得发亮。猫张嘴,先咳出一串小鱼刺,才奶声说话:
"乌江小神座下守印使,被你捞出,报你三愚。"
李黑吓得滚下炕,又爬回去,磕巴:"虾……虾仙?"猫舔爪:"第一愚,已替你补屋。"话音落,屋顶"咔啦"几声,七处漏星缺口自动长出茅草,像有人在暗处飞针走线。
王氏瘸腿冲进来,见猫说话,扑通跪地:"妖仙莫害我儿!"猫颔首:"不害,只换。三愚用完,取他身上一物。"王氏急:"取啥?"猫眨眼:"到时自知。"
它抬爪按李黑心口,爪垫冰凉,李黑却觉一股热流灌进脑子里,原本混沌的脑壳像被捅开一条缝,外界光哗啦啦涌进。猫伸懒腰:"第二愚,想好了再唤我。"说完跳窗,雪地上竟无半枚爪印。
王氏追出门,只剩茫茫白,她回头,儿子正盯着自己——那眼神不再散,像溪底黑石子,第一次有了光。她心口却更沉:猫要取何物?补屋只是"第一愚",后面两愚会否越换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