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王氏摸出祖传的"米卦"木盘——三寸圆,刻十二辰,平日当锅盖。她捧一把糙米,念念有词,撒盘里。米粒竟立而不倒,聚成"坎"卦,像条黑蛇盘月。
她越看越心惊,猛听"啪"一声,米堆自崩,粒粒滚成人形,缺了心口那一块。手一抖,木盘落地,裂成两半。窗外,老槐枝"哗啦"摇,却不见风。
王氏咬牙,从炕席下摸出红纸,咬破指尖,写:"愚儿不识,愿折我寿,换他平安。"血书刚成,纸角无火自焦,化成灰蝶,飞出墙缝。
隔壁炕上,李黑呼呼大睡,手指无意识在墙上划字,一笔一画,正是猫额那个"愚"。灰蝶掠过窗棂,轻轻停在他唇边,像要吻,又像要封住什么。
王氏抬头,雪停了,七颗星重新露进屋顶,照得纺车残影细长,像一根勒紧的绳。
天未大亮,猫已蹲在纺车顶,尾巴一甩一甩,把漏进来的星影抽得碎碎乱。
李黑推门,见满地雪光里躺着个信封——县衙催租帖,黄纸红官印,像一块烙铁。他弯腰拾起,竟一字一顿念出声:"癸卯年丁丑月,计口输粮......"
声音出口,自己先愣住;王氏在灶边更愣住——傻儿子会读文章了?
猫伸爪拨弄信封,鼻尖轻嗤,像在催促。李黑咽口唾沫,磕磕巴巴把告示念完:凡庄户每亩加租三升,限十日上仓,违则枷号。
念完,他抬头,眼底有光。王氏心口却发紧:加租三升,他们母子半亩薄田,去哪寻一斗五升?
李黑却咧嘴笑:"娘,我帮里正读帖,他给了我两只鸡蛋!"说着从怀里掏出,掌心还热乎。
猫跃下,尾巴扫过蛋壳,"咔"一声轻响,壳裂出缝,金黄液顺着指缝淌进灶口,火苗"轰"地蹿高,映得茅屋通红。
午后,村头晒谷场聚满人。里正敲铜锣:"李家傻郎识字,能念官帖!"众人哄笑,蜂拥去看稀奇。
茅屋前,李黑站在石碾上,手持黄纸,高声朗读。读到"枷号"二字,他停住,挠头——不认得。
猫蹲在他脚边,尾巴悄悄扫过雪地,写下"枷"字,笔画端正。李黑照猫尾念:"木加家,就是枷!"人群哗然。
里正捋须,眼珠一转:"既识字,明儿去县里帮差,抄册顶役,每日给米三升!"三升米,足救母子饥荒。
众人散去的时候,忽然风转西南,屋顶残雪"簌簌"落。人们抬头,只见原本有七处破洞的茅檐,竟长出厚厚新草,像有人夜里飞针走线,把星斗缝回屋顶。
有老人低语:"傻郎撞仙,屋草自生......"孩子们拍手欢跳,雪尘飞扬,映着冬日,亮得刺眼。
悬念
屋顶不好,却有一根茅草尾端系着小小铁环,环上刻"江"字——谁系的?作甚用?
第三日,李黑背柴去县里应差。走到鹰嘴崖,被三个恶少截住——为首的赵三,是庄里富户儿子,平日最喜拿傻郎取乐。
赵三脚踩柴担,嘻笑:"傻大郎,屋顶谁补?莫不是偷我家茅?"说着扬手便打。
猫忽从柴捆里蹿出,白尾一甩,"啪"抽在赵三脚踝。赵三站立不稳,滚下山坡,另两个恶少去拉,也被猫尾扫中,三人抱成一团,"咚咚"撞进雪坑。
柴担散开,却滚出一袋铜钱——正是赵三昨日去县里赌钱丢的荷包。李黑捡起,掂掂,足有二斤重。他憨笑:"钱找回来,可以买米给娘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