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蘸墨,我在“六十大寿”四字上划下一道凌厉的墨痕。
朱批改作:即刻彻查。
父王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好!这才像是朕的太子!”
隔日,我入宫探望母后。
才踏入殿门,她便疾步上前拉住我的手,凤眸中满是忧色:“你这孩子,退婚这般大事,怎也不先与母后商量?”
她细细端详我的神色,语气忽然放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母后瞧着你都清减了些。”
我含笑摇头,扶着她坐下:“谁能给儿臣气受?不过是近日政务繁杂,有些乏了。”
母后轻叹一声,拍了拍我的手背:“雪娇那孩儿平日里是骄横了些,母后原先觉得她这般模样,往后或许能镇得住东宫。”
她语气顿了顿,凤眸中掠过一丝果决:“退了便退了。任凭她是谁家的千金,也比不上我儿舒心重要。”
“母后千秋在即,何必为些许琐事烦心。”
我含笑为她斟上一杯热茶,“您且说说,今年想要件什么新鲜玩意儿?但凡儿臣能寻来的,定不让您失望。”
“你呀,”母后指尖轻点我额头:“母后什么奇珍异宝都不缺,只盼着你何时能携一位知心人,到我这慈宁宫里来,安安稳稳地陪我说说话儿。”
寿辰那日,宫内张灯结彩,宴开百花苑。
卫雪娇一人独自进来。
往日里那些围着她奉承的闺秀们,此刻都远远避着她。
她强自挺直背脊走到席前,行礼时却忍不住朝我望来,眼中带着几分委屈和期待。
我漠然移开视线,饮尽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父王笑着放下玉箸:“今日皇后寿宴,诸卿家中可有才艺出众的千金,愿为朕与皇后助兴?朕自有重赏。”
卫雪娇眼中顿时亮起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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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起身出列跪拜:“臣女愿献舞一曲。”
丝竹声起,她翩然跃至殿中。
确实是我曾经最爱的《霓裳羽衣舞》。
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折腰,都曾让我魂牵梦萦。
一舞终了,席间响起几声零落的喝彩。
卫国公脸上刚浮起得色,父王却已将目光投向席间:“可还有哪位千金愿展才艺?”
“臣女愿试。”
一道清亮声音自武将席间响起。
镇北将军之女林晚乔一身红衣肆意潇洒,行至殿中拱手一礼:“臣女不擅丝竹,唯有一套家传剑法,愿为陛下舞之。”
也不待笙箫起,她反手抽出身侧侍卫的佩剑。
寒光乍破,如银龙出鞘!
没有婉转柔媚,只有剑风凛冽。
红裳随剑光翻飞,时而如惊雷劈落,时而如朔雪回风。
最后一招纤腰折转,剑尖挑落高台上一枝红梅,正正落入我案前酒盏之中,溅起清酒三滴。
满殿寂然无声。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我率先击掌而笑:“好!”
这一声惊破寂静,顿时满堂喝彩如雷。
母后脸上露出喜意,父王抚掌大笑:“林将军教女有方!赏!”
我举杯向林晚乔致意,看着她坦然受之的模样,唇角笑意更深。
余光里,卫雪娇煞白的脸和捏得发白的指节,在满殿华光下格外刺目。
轮至献礼时,卫雪娇已强自平复了心神,命人抬上一株三尺高的赤色珊瑚树,流光溢彩,引得席间一阵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