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嵩山的雾气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少林寺的红墙黛瓦。山门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混着布包摩擦的“窸窣”声，小和尚空了背着个比自己宽半头的粗布包，跟着知客僧悟明师父一颠一颠往里走。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里面没别的，全是他娘临睡前偷偷塞的奶糖、软糕和芝麻饼，用空了的话说，“这是给菩萨和师父的见面礼，也是我想家时的‘安慰糖’”。
他才八岁，圆脸蛋上沾着点路上的尘土，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一会儿瞅瞅路边刻着花纹的石狮子，一会儿摸摸墙根冒头的野草，连脚边爬过的蚂蚁都能让他顿住脚步。悟明师父走了两步回头看，见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指轻轻碰蚂蚁的触角，无奈地喊：“空了，快走，晨钟要响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空了这才猛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拎着布包快步追上，嘴里还小声嘀咕：“蚂蚁兄弟别急，等我安顿好了，再给你们带糕渣吃。”
刚穿过山门，就听见钟楼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晨钟要开始了。负责敲钟的悟静师父正站在钟楼底下，手里拎着个半人高的木槌，见空了过来，把木槌递给他，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新来的小和尚，叫空了是吧？晨钟要敲三十六下，节奏得稳，一下是一下，这是叫醒全寺僧人的规矩，可不能乱。”
空了点点头，双手攥着木槌，冰凉的木头触感让他心里有点发慌，可转念一想，这木槌比家里的捣药杵还大，敲起来肯定有意思。他刚要抬手，眼角突然瞥见钟楼下的石缝里窜过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正盯着他脚边掉落的一块芝麻饼渣。
“呀，打地鼠！”空了眼睛一下子亮了，早把“敲钟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攥着木槌，踮着脚追着小老鼠跑，小老鼠钻到钟架下，他就举着木槌往钟架旁的柱子上“咚”地敲一下；小老鼠窜到台阶边，他又追过去“哐当”一下敲在石阶上；小老鼠顺着墙根跑，他就跟着在墙根下“咚咚哐哐”地敲，原本该沉稳悠远、余音绕梁的钟声，愣是被他敲成了东一下西一下的“乱弹琴”，节奏比寺门口卖糖葫芦的梆子声还热闹。
没一会儿，寺里的僧人全被这奇怪的钟声闹醒了，纷纷披着僧袍、趿着布鞋跑出来看。住持师父穿着灰布僧袍，站在大雄宝殿门口，手里还捏着串佛珠，看着钟楼下追着老鼠敲木槌的空了，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嘴角却偷偷往上翘：“这孩子，怕是把敲钟当成玩闹了。”
悟静师父急得直跺脚，刚要喊他，空了突然“哎呀”一声，木槌没拿稳，“哐当”掉在地上，正好砸在自己的脚边，吓得小老鼠“嗖”地一下没影了。他这才回头，发现满院子的师父师兄弟都盯着自己，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师父，我……我这是在‘引鼠出洞’，帮寺庙除害呢，您看，老鼠都被我吓跑了。”
这话一出口，满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悟明师父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几个年轻的师兄弟更是直接笑弯了腰，连住持师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悟静师父哭笑不得地把他拉到一边，捡起木槌：“傻孩子，敲钟是规矩，可不是打老鼠的工具！下次再这样，罚你抄《弟子规》十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