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峰耳中。他面色如常,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林兄,别来无恙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林峰抬头,看到几个华服公子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王坤的跟班之一,李家公子李瑞。
李瑞摇着折扇,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峰:“听说林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知可还有时间拿起书本?莫不是连字都忘了吧?”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林峰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浮沫:“不劳李公子挂心。赚钱是为读书,不像有些人,读书是为败家。”
李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正要发作,雅集的主人,须发花白的柳通判走了出来,朗声道:“诸位,今日春雨初歇,景致宜人,我等何不以‘春雨’为题,各赋诗一首,以助雅兴?”
众人纷纷叫好,这正是雅集的正题。
李瑞冷笑一声,盯着林峰:“林兄,你既来了,也当赋诗一首,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你的才学还剩下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身上,等着看他出丑。
一个又一个士子上前,吟诵着自己的作品,大多是些辞藻华丽、无病呻吟之作,引来几声敷衍的赞叹。
轮到林峰,他缓缓起身,环视四周,目光在那些充满恶意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向远处烟雨朦胧的湖面。
他没有立刻开口,整个园子都静了下来。
“怎么?做不出来了吗?”李瑞讥讽道。
林峰置若罔闻,片刻后,他用一种平缓而有力的语调,开始吟诵: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诗句一出,满场皆静。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典故,只有最直白、最大气的意境。
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鄙夷和轻视。
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
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坦然前行。
这哪里是在写春雨,分明是在写他自己!
李瑞的脸色煞白,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通判的眼中爆发出惊异的光彩,他抚着胡须,反复念着“一-蓑-烟-雨-任-平-生”。
良久,才大喝一声:“好!好诗!”
在园林深处,一座被竹帘遮掩的水阁中,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绣绷。她清纯可人的脸上,满是震撼。
“姐姐,这人……好生奇怪。”她身边的丫鬟小声说。
少女没有回答,一双明亮的眼眸,透过竹帘的缝隙,牢牢锁定了那个站在人群中,身形单薄却脊梁挺直的青衫男子。
她就是柳通判的独女,柳如月。
雅集的气氛彻底变了。
再没人敢小瞧林峰,上前攀谈的人络绎不绝,态度恭敬。
林峰应付了几句,便借故脱身,来到一处僻静的回廊。
“林公子。”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峰回头,只见一个眉眼弯弯、气质天真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正是方才在水阁中的柳如月。
她身后跟着个小丫鬟,主仆二人都有些局促。
“柳姑娘。”林峰拱手,他认得这是柳通判的女儿。
柳如月脸颊微红,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公子方才的诗,如月听了,心中……心中很是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