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我就写了辞职信,字迹潦草得飞起。管他娘的违约金,管他娘的押工资,老子不等了!我几乎是踹开宿舍门的,用最快的速度把几件破衣服塞进那个红色的塑料桶里,提着桶就在工友们看傻逼一样的目光中冲出了厂区大门。
自由!力量!叼毛们在呼唤我!
火车哐哧哐哧了一路,我兴奋得几乎没合眼。脑子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主要是对无数声“叼毛”的憧憬)。一下广州火车站,热浪裹挟着完全陌生的、潮湿的、带着淡淡海鲜腥味和汽车尾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人潮汹涌,南腔北调,摩的司机、旅馆拉客的、卖手机卡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提着我的红桶,站在出站口,有点晕乎,又有点莫名的激动。这就是广东了!我的宝地!
正愣神呢,一个穿着旧衬衫、皮肤黝黑的大叔蹬着一辆摩托车“唰”地停在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我手里的桶和一身行头,嘴角一咧,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用一种带着浓重广普口音、却异常亲切自然的语气问道:
“叼毛,要坐摩嘅吗?”
来了!来了!它来了!
虽然语调有点怪,但那两个字真真切切,如仙乐耳暂明!
【力量+1。】
那股熟悉的热流再次涌现,比在车间里那次似乎更强劲了一丝!
巨大的幸福感砸得我头晕目眩,几乎是本能反应,我猛地一个箭步上去,一把紧紧抓住大叔刚捏完刹车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眼睛放光,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有些颤抖:“大叔!好人!再多叫几声!求你了!再叫几声‘叼毛’!”
那大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瞪大,像是活见了鬼。他触电般猛地抽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极端不洁的东西,脸上写满了惊骇和“这人有大病”,油门猛地一拧,摩托车发出咆哮般的轰鸣。
“扑街啊!遇个癫佬!”
他骂骂咧咧地,车轮刮着地皮,几乎是弹射起步,一溜烟就窜进了车流里,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徒劳地伸着手。
“诶,别走啊大叔!再叫一声!就一声!我给钱!我给钱行不行啊!”我冲着摩托车的尾气大喊,但它很快消失不见了。
出师不利啊。
但我丝毫不气馁。这才哪到哪?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提着桶,雄赳赳气昂昂地扎进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接下来的三天,我揣着那点微薄的积蓄,找了个城中村最便宜的床位租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主动“求叫”的征程。
我去肠粉店买吃的,递给老板钱时,真诚地看着他:“老板,你能叫我一声叼毛吗?”
老板看傻逼一样看着我,把肠粉递给我:“神经病,攞住你的肠粉啦!”
我去便利店买水,收银的小妹扫完码,我说:“靓女,麻烦叫句叼毛听听?”
小妹脸一红,翻了个白眼,把水丢给我:“痴线!”
我甚至尝试去帮巷子口下象棋的老伯指点江山,企图引他骂我一句“叼毛,唔识唔好乱讲!”,结果老伯只是嫌弃地用扇子把我轰开。
三天了!除了火车站大叔那一声天籁之音,我颗粒无收!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说好的广东遍地是叼毛呢?怎么让人叫一声就这么难?!他们宁可骂我神经病、痴线、扑街,也不肯吐出那宝贵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