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毒水与松节油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走廊像被抽走了所有温度,陆承宇摘下第三副沾着碘伏的手套时,指尖还在发颤 —— 刚结束的三台手术里,两台是车祸清创,一台是宫外孕大出血,白大褂下摆的血渍已经凝成深色硬块。
分诊台旁边的墙上挂着今日的急诊大夫的介绍——陆承宇。不知道是否是同名同姓,跟随急诊来的男子抬头看完医生介绍之后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陈枫的家属?”听到声音,男子抬头之后对面男子白色大褂上显眼的姓名牌被扫入眼帘中——陆承宇。
陆承宇靠在分诊台旁喘口气,用余光第三次看见那个蹲在墙边穿深灰连帽衫的男生,帽檐压得能遮住半张脸,指尖的电子烟亮着淡蓝微光,烟圈飘到空中,很快被空调风打散,像他藏不住的局促。对方靠在分诊台旁的墙根,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根拉紧的弦,指尖夹着的电子烟明明灭灭,在惨白的灯光下洇出圈淡蓝的雾。
“医院禁止吸烟。”
“抱歉,习惯了,我这就收起来。”
陆承宇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他伸手想去拍男生的肩,却在对方抬头时顿住 —— 那双眼睑下的阴影太深了,像美院画室里被炭笔反复叠加的暗部,唯有睫毛颤动时,会漏出一点慌乱的光。男生攥着电子烟的手紧了紧,烟杆上还沾着点白色粉末,陆承宇扫了眼分诊台的登记本。
“你是……”
“当年总在你对面画速写的美术生。”苏漾把散落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左耳枚银质耳钉。
“你借过我的解剖图当参考。”
男生把电子烟放回身前的帆布包侧边口袋里,帆布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画筒的边角,磨损程度和拉开关次数成正比。
抢救室的红灯刺得人眼疼,手术还在进行。
陆承宇瞥到画筒里露出卷着的三分之一的速写纸一侧,炭笔勾勒的急诊室顶灯线条凌厉,边缘却洇着淡淡的水渍,像被什么液体泡过。
抢救室的红灯突然闪了闪直至红灯灭,主治医生才出。
苏漾的喉结滚了滚,只是盯着灭了的红灯,苏漾和现在被急救的人的关系就可以从苏漾指节捏得泛白就可以看出。
苏漾想要起身,但是起的太猛就又蹲了回去。
“你蹲时间太长了,还是缓一缓再起吧”陆承宇想伸手扶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医生,他怎么样了?”苏漾缓着抬头看主治医生。
“手术很成功。患者陈默脾破裂,已经处理过了,但是还是要小心术后感染的风险,他现在还在输血,已经转到ICU 了。”
“陆医生,我后面还有手术,就先离开了。后续的事情你比我更熟练,你来给他交代一下吧。”
“好,您忙。”陆承宇点头应到。
苏漾长久没说话,沙哑着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里的不适感,忽然出声。
“他是我发小,他……”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想要解释什么。
“他总说,要陪我过今年的生日,结果先把自己送进抢救室了。他迟早要把自己喝死在酒局上。”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时指尖有点凉。
“我送他来时,他一直念叨着这是他欠你的。” 陆承宇以为是医药费,拆开却愣了 —— 里面是叠得整齐的画稿,最上面那张,画的正是五年前图书馆的落地窗:穿白衬衫的男生趴在解剖图谱上打盹,阳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连书页上的 “主动脉” 标注都画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