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得堪称样板间的客房。
巨大而冰冷的空间,昂贵的家具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味道,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
褪下那身沉重冰冷的白色铠甲,换上佣人送来的柔软家居服,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雨依旧未停,敲打着铅灰色的天空和楼下修剪得一丝不苟却毫无生趣的花园。
对面,顾屿深主卧的窗帘紧紧闭合,像一道拒绝任何窥探的铁幕。
死寂笼罩着整个别墅。
接下来的三天,顾屿深将自己彻底锁在那扇紧闭的门后。
除了每日三餐由佣人战战兢兢地放在门口托盘上(食物往往原封不动地被端回),他拒绝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
别墅里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佣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我自己压抑的、时常需要躲进洗手间才能释放的咳嗽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四天深夜,一种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剧痛猛地将我从浅眠中撕裂。
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胸腔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疯狂攒刺,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灼烧般的撕裂感。
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汹涌地冲了上来。
“咳…咳咳咳!” 我猛地翻身坐起,用手死死捂住嘴,剧烈的痉挛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绽开刺目的深红斑点。黑暗里,那血腥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扭开冷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上的血迹,冰凉刺骨,却压不住肺腑里焚烧般的痛楚。
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冷汗涔涔的脸,眼窝深陷,唇边残留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暗红。
我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倒出两片特效止痛药,干咽下去,苦涩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猛地砸穿了深夜的死寂。
是对面!顾屿深的房门!
紧接着,是玻璃器皿碎裂的尖锐声响,沉闷的撞击,还有一声模糊却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像受伤绝望的困兽发出的最后悲鸣。
我顾不上擦拭唇边的血迹,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下,顾屿深主卧的房门虚掩着。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某种东西烧焦的糊味扑面而来。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倒吸冷气。
房间里一片狼藉。昂贵的红酒瓶碎裂在地毯上,暗红的液体如同干涸的血迹肆意流淌。水晶烟灰缸砸在墙上,裂成了几瓣。
价值不菲的摆件散落一地。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床头柜上那个被砸得稀烂的电子时钟,零件七零八落,荧光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顾屿深赤着脚,只穿着凌乱的睡袍,颓然地跌坐在一地狼藉中,背靠着床沿。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半截破碎的钟面,指关节被碎玻璃划破,鲜血顺着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失控的、毁灭一切的疯狂,那疯狂深处,是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