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湿冷的薄膜,糊在林默的鼻腔里。他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指腹陷进钥匙柄上“307”的刻痕里,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在瓷砖地面投下他扭曲的影子,像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拽着头发。
“吱呀——”
左手边的病房门突然开了道缝,林默猛地回头,只看见半截沾着暗红污渍的白大褂,像被风卷着缩了回去。他喉咙发紧,想起护士长今早说的话:“夜班别乱走,尤其是西配楼,老楼的缝合间十二点后会自己开门。”
他是来替同事取病历的。三天前,307病房的病人在手术台上断了气,家属闹了两天,病历却凭空消失了。领导催得紧,只能让他这个新来的夜班护士跑腿。西配楼早就该拆了,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红砖,像结痂的伤口,楼梯扶手积着薄灰,摸上去却带着种黏腻的湿冷。
三楼走廊比楼下更暗,应急灯的绿光里,307的门牌歪歪斜斜挂着,门把手上缠着圈生锈的铁丝。林默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时才发现,锁芯早就锈死了,可钥匙刚碰到金属,铁丝突然“啪”地断成两截,门被一股无形的力推着,缓缓向内打开。
病房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烂水果混合的怪味。月光从破窗钻进来,照亮了靠墙的铁架床,床单上黑褐色的污渍呈放射状铺开,像朵盛开的烂花。病历柜在床尾,玻璃门虚掩着,林默走过去时,鞋底踩到什么软滑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团浸满血的棉球,旁边散落着几枚生锈的缝合针,针尖朝上,闪着冷光。
“找到了。”他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指尖触到硬壳病历本的瞬间,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林默猛地转身,床尾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个子很高,头却歪向一边,脖颈处的白大褂被暗红色浸透,像系了条宽宽的血领带。
“你是谁?”林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方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那只手的皮肤呈现出种泡发的惨白,手指间缠着黑色的线,指甲缝里是干涸的暗红。
人影朝他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里。林默突然注意到,它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属器械,形状像把老式的缝合钳,钳口闪着冷光,沾着暗红色的结痂。
“别过来!”他抓起病历本往后退,后背撞到了墙角的铁架,上面的玻璃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里面泡着的东西滚了出来——是只苍白的手,手指蜷缩着,指缝里还缠着几缕黑色的线。
人影突然动了,脚步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林默转身就跑,病历本在怀里硌得肋骨生疼,跑到门口时,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那人影正弯腰捡起地上的手,另一只手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什么——是卷黑色的粗线,线头垂下来,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摇晃。
走廊里的灯彻底灭了,应急灯的绿光里,林默看见楼梯口站着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背对着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背上。“小伙子,看见我的手了吗?”老太太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昨天做手术,医生把我的手缝错了地方……”
林默的脚像灌了铅,他突然发现老太太的右手袖子空荡荡的,而左手……左手的手指明显比正常的多了两根,皮肤颜色深浅不一,像硬生生缝上去的。老太太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一半是布满皱纹的老人皮肤,另一半却像是块年轻的皮肤被硬生生贴上去的,边缘处还能看见黑色的线迹,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