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雨没完没了，敲打着这间老破小出租屋的窗玻璃，声音黏腻又惹人心烦。我瘫在冰凉的地板上，懒得起身去关窗，任由雨水潲进来，慢慢浸湿散落一地的A4纸。
那些纸上，“林旭”两个字被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跟它们一起模糊掉的，还有后面跟着的一连串头衔：“XX大学（985）优秀毕业生”、“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校篮球队队长”、“省级优秀毕业论文”……
每一个头衔，都曾是我身上一层耀眼的光环。半年前走出校门时，我甚至觉得前途一片金光闪闪，offer应该像当年比赛时观众扔下来的鲜花一样，等着我去捡。
现实却抡圆了胳膊，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毕业三个月，投出去的简历比我大学四年打的比赛都多，回应却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次面试，开场时HR看着我的简历眼神发亮，“哟，985的高材生啊”、“篮球队队长，不错，有领导力”，然后几轮问答下来，氛围就微妙地变了。
“你非常优秀，但我们这个岗位更需要……呃，有经验的。” “你的学术背景很强，但我们更希望找一个能立刻创造价值的人。” “你的期望薪资……嗯，坦白说，对于应届生，我们可能给不到这么高。”
屁话。都是屁话。我知道，今年行情差，hc冻结，像我这样的应届生，一抓一大把，再顶着的名校光环，也照不亮就业市场这片乌云密布的天。
手机在身下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和地板共振，吵得我头疼。是陈浩。
接通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我的天灵盖。“旭哥！出来喝酒！老地方，就等你了！”
我嗓子发干，想拒绝。
“别他妈跟我说你没空！”陈浩在那头吼，背景音里是碰杯和划拳的鬼哭狼嚎，“知道你丫又在屋里发霉！赶紧的！是兄弟就出来，一醉解千愁！胖子、阿伦他们都在！”
“愁”这个字像根针，精准地扎在我绷紧的神经上。是啊，愁，我现在穷得就剩这玩意儿了。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是学校后街那个快要拆迁的大排档“老王烧烤”。我们当年赢了球，拿了奖，甚至只是熬过了一个该死的期末周，都会来这里挥霍一下。以前觉得这里吵闹油腻，现在却莫名有点……怯。
我到的时候，陈浩他们已经喝开了两箱啤酒，桌上一片狼藉。陈浩脸红得像猴屁股，正搂着胖子的脖子，唾沫横飞地吹牛逼。
“……草！那场比赛你们是没看见！最后三秒！就他妈三秒！比分平了！球传到我旭哥手里，对面三个人高马大的围上来！嚯！你猜怎么着？一个虚晃，假动作，后仰，跳投！嘟——灯亮！球进！绝杀！牛逼不牛逼！咱们学校全省冠军！”他挥舞着胳膊，仿佛手里拿着的是麦克风而不是酒瓶。
我默默在他们让出的位置坐下，拿起一瓶刚开的啤酒，没跟他们碰，直接仰头灌了半瓶下去。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味道冲进胃里，暂时压下了那点翻腾的燥郁。
“哎哟！我们的MVP来了！”陈浩看见我，重重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力道大得让我呛了一下。“哥几个正说你呢！你小子当年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打球，咔咔猛，带队全省夺冠！学习，啧啧，年年国奖，教授追着你让你发论文……妈的，那时候追你的小姑娘，从咱们教学楼能排到宿舍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