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南方,空气黏得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刚过晌午,太阳就把柏油路烤得冒起了丝丝热气,脚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被烫得微微发黏。老鬼蹲在城郊废品站的角落,鼻尖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滴在沾满灰尘的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手里正翻着一本封面泛黄卷边的书,书页已经被磨得发亮,边角处缺了一块,露出里面模糊的字迹——《盗墓笔记》。
废品站里堆满了破旧的家具、生锈的铁器、一捆捆用绳子扎紧的废纸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和废纸混合的古怪气味,呛得人鼻子发酸。苍蝇在半空嗡嗡地飞,时不时落在腐烂的菜叶上,远处传来废品站老板王胖子用铁钩子拖拽废铁的“刺啦”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可老鬼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书页,嘴角还时不时咧开,露出几分痴迷的笑,嘴里喃喃自语:“啧啧,这摸金校尉就是厉害,一铲子下去就是宝贝,什么金丝楠木棺材、玉琮玉佩,这辈子要是能挖着一个金元宝,我老鬼也算没白活!”
他用袖口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尖在“洛阳铲”“寻龙点穴”“七星疑棺”这些字上反复摩挲,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泛黄的纸页上,留下一道道污浊的痕迹。可他毫不在意,心里像揣了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越想越激动,心脏“砰砰”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能挖到满坑的金银珠宝。
老鬼大名赵桂生,今年五十出头,无儿无女,没个正经工作。年轻时在城郊的五金厂打零工,后来厂子倒闭,他就靠着捡废品、给人搬东西打短工混日子,住的是城郊一间月租两百块的破旧民房——那房子是上世纪的老砖房,墙皮已经脱落,下雨天漏雨,冬天漏风,屋里只有一张用砖头垫着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个煤炉,算是他全部的家当。
因为长得干瘦,身高不足一米六,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的刀子刻过一样,头发乱糟糟的像堆枯草,还夹杂着不少白发,街坊邻居都喊他“老鬼”,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赵桂生”这个本名。他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却总做着发财梦。以前琢磨过买彩票中大奖,每天省吃俭用,把零钱攒起来买双色球,结果连五块钱的奖都没中过,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后来又跟着一个同乡倒腾过二手家电,收了一堆破旧的电视机、洗衣机,本想翻新后卖掉赚钱,没成想不仅没赚着钱,还赔了本钱,最后只能把那些家电拉到废品站卖掉,换了几十块钱糊口。
直到三天前,他在废品站翻找废纸壳的时候,从一捆旧书里翻到了这本没封面的《盗墓笔记》。刚开始只是觉得无聊,想打发时间,可看着看着就入了迷。书里写的古墓、机关、奇珍异宝,还有那些惊心动魄的盗墓经历,看得他心潮澎湃,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就是天生的“盗墓奇才”——虽说没学过什么“寻龙点穴”,没摸过“洛阳铲”,可他觉得“凡事都讲究个天赋”,自己肯定一学就会,说不定还能成为“业界传奇”。
“老鬼,又在这儿看你那破书呢?”王胖子扛着一捆沉甸甸的废纸壳走过来,粗声粗气地说,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T恤。他把废纸壳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用铁钩子指了指老鬼,“赶紧干活,下午还有一批废铁要卸,别整天抱着本破书做白日梦了,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