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军嗤笑一声,打破了沉寂:“啧,千万悬赏呢。某些人怕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尖酸和试探。
我没回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向日葵饱满的花盘。
“小军!”张蕙兰低声呵斥,带着哀求。
“我说错了吗?”苏小军声音拔高,“人家亲爹亲妈是首富,哭着求着要补偿呢!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换我我早跑了!”
“你闭嘴!”苏建国猛地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的旧瓷砖上,发出刺啦一声。他很少这样发火,苏小军似乎被镇住了,撇撇嘴,踢踢踏踏地走回自己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转过身,看着张蕙兰几乎要哭出来的脸,和苏建国紧锁的眉头。
“爸,妈。”我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两个称呼,我用了三个月才逐渐习惯,此刻叫出来,却异常自然。
“我哪儿也不去。”我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张蕙兰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慌忙用围裙去擦,语无伦次:“晚晚……不是……那个……他们家那么有钱,你过去……能过好日子……”
“好日子?”我轻轻打断她,走到饭桌边开始收拾碗筷,“什么是好日子?是看着他们为了假女儿把我推进火坑的好日子?还是需要时捧在手心,不需要时就弃如敝履的好日子?”
我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嘲讽,却让张蕙兰的哭声噎住了。苏建国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林家不是我的家,从来都不是。”我端着碗筷走向狭小的厨房水池,“他们现在找我,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更不是出于母爱父爱。不过是发现精心培养二十年的是一颗鱼目,而那颗被丢掉的珠子,或许还有点利用价值,至少,不能让林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惹人笑话。”
水龙头哗哗作响,我仔细地冲洗着碗上的油渍。
“更何况,”我关掉水,擦干手,重新走回客厅,目光扫过这简陋却处处充满生活痕迹的小屋,“这里有等我吃饭的人,有关上门不怕吵到向日葵晒太阳的安静。这比什么都强。”
张蕙兰不再哭了,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里的惶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湿润的温暖。苏建国重新点起一支烟,但眉头舒展了些,烟雾后的眼神不再那么沉重。
我知道,裂痕依然存在,首富父母千万悬赏的冲击不会这么快平息。但我的态度,像一块定心石,暂时稳住了这个在巨大诱惑和恐慌中飘摇的小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傍晚,我刚从附近的小超市下班回来——为了补贴家用,我找了一份理货员的零工——巷子口停着的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奔驰,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车牌号我很熟悉,林浩轩的车。
他居然找来了。
我下意识想避开,但车门已经打开,林浩轩迈步下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身高腿长,英俊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林晚。”他叫住我,语气是上位者特有的施舍般的平静,“谈谈。”
邻居已经有探头探脑的了,这种豪车出现在城中村,本身就是一场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