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同学会风波
包厢里喧嚣震耳，香水和酒菜的气味混杂，织成一张油腻沉闷的网。林薇缩在角落，指尖冰凉，几乎要攥不住手里那杯橙汁。十年了，这城市变得她都快不认得了，唯独这种同学会，味道一点没变——半生不熟的寒暄，精心修饰的吹嘘，还有视线扫过她时，那种心照不宣的停顿和随之而来的、过分刻意的热情。
她就不该来。
“哟，咱们的大学霸来了？闷声发大财呢？”有人隔着桌子喊，带着酒嗝的笑声。
林薇勉强扯出个笑，没接话。什么学霸，那都是老黄历了，褪色得像是窗户上那层薄灰。她现在只是万千社畜中的一个，挤地铁，加班，为下季度房租发愁。
门又被推开，一股更热烈的声浪扑进来。簇拥着进来一个人影，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淬上了某种冷感的锐利和成功。
是周正。
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妆容精致，仪态大方，一条剪裁优雅的裙子价格看起来能抵林薇半年工资。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恰到好处。
包厢彻底沸腾了。当年一别，谁都听说周正混得极好，科技新贵，财经新闻上的常客，但真人出现，还是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周总！哎呀真是周总！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
“这位是嫂子吧？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谄媚的，惊叹的，凑热闹的，所有人呼啦啦围上去。林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他看起来很好。比想象中更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闷闷的疼。她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橙黄的一片，模糊倒映出头顶晃眼的水晶灯，光怪陆离。
那边的热闹却不肯放过她。
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竟拐到了当年。那些她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的旧事，被酒精和某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重新刨了出来，带着陈腐又刺鼻的气味。
“要说当年，咱们周哥可是风云人物，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啊！”
“可不是嘛！我记得……嗐，瞧我这张嘴！”有人故作停顿，引来一片暧昧的哄笑。
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角落里的林薇。她感到脸颊开始发烫。
一个明显喝高了的男同学，大着舌头，摇摇晃晃地指向林薇：“周哥！周哥你知道不？就林薇！那时候……哈哈哈……她可是偷偷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哇！天天跟在你后头，都不敢跟你说话！作业本放一起都能脸红半天！”
哄笑声更大了。那些目光变得赤裸裸，充满了戏谑的打量。
林薇猛地抬头，血液轰一下全涌到脸上，烧得她眼前发晕。手指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没有失态。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钉在她身上，也能感觉到，那道最冷的、来自人群中心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这里。
隔着十年的光阴，隔着喧腾的人群，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却比任何嘲弄都让她无地自容。
“都是……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发劈，像砂纸磨过木头，“给大家添笑话了。”
她站起来，几乎是仓惶地：“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