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先生今晚回来吃饭。”
保姆李嫂的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喜气。我点点头,用手语比划:知道了。
然后我转身进了厨房。
严隋已经半个月没回这个家了。这里是市中心顶层的公寓,他买给我的牢笼。结婚三年,他回来的次数,两个手就能数完。
我从冰箱里拿出他爱吃的几样菜。排骨,鲜虾,还有一条鲈鱼。
我是个哑巴。十三岁那年的一场高烧,烧坏了我的声带。从那以后,我活在无声的世界里。也是因为这个,严隋才选中了我。
他说,他喜欢安静。
其实我知道,他是喜欢我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跟他的心上人,蒋暖,长得一模一样。
我只是个替身。一个不会说话,不会烦人,只会安静等着他偶尔施舍一点温存的替身。
厨房里油烟机嗡嗡作响,把排骨炖上,鲈鱼腌好。我低头处理虾线,一根一根,抽得干干净净。就像这三年,我把自己身上所有尖锐的,不讨他喜欢的东西,全都拔掉了。
晚上七点,门锁响了。
我立刻擦干手,走出厨房。
严隋站在玄关,脱下带着外面冷气的大衣。他很高,肩膀很宽,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把他衬得像画报里的人。只是那张脸,永远是冷的。
他看见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你怎么在厨房?”他的声音也跟人一样,冷冰冰的,“李嫂呢?”
我指了指厨房,又指了指自己,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意思是,今天我做的。
他没再说什么,换了鞋,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他陷进沙发里,扯了扯领带,整个人透着一股烦躁。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他没看我,眼睛盯着电视上无声的财经新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通知我。
“蒋暖回来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端着水杯的手指,一下就凉了。
原来是这样。
正主回来了,所以他这个施舍者,终于想起了我这个替身。他是回来摊牌的。
我垂下眼,默默地坐到离他最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把自己缩起来。
他终于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他透过我的眼睛,去看另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
“她眼睛受伤了,三年前那场车祸。”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医生说,需要做角膜移植。”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我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脸在水晶吊灯下,一半明,一半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说,他真的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很疼。但这种疼,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知意。”他叫我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叫我的名字。不带任何情绪,也不带任何温度。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他的影子把我完全笼罩住。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他在我面前蹲下,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