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搬进“好莱坞分坞”

我叫李哲,和老婆林薇省吃俭用五年,终于在这座大城市买下了一套二手房,成功从“租房族”晋级为“有房族”,虽然背上了一屁股贷款。

拿到钥匙那天,我俩兴奋得像中了彩票,手拉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圈,规划着这里放沙发,那里摆绿植,阳台一定要弄个吊篮椅,下午晒太阳看书美滋滋。

“终于有自己的家了!”林薇眼眶有点红。

我搂紧她:“嗯!我们的地盘,我们做主!”

然而,这种“做主”的幻觉,在我们正式搬进“阳光幸福里”小区的第三天,就彻底破灭了。我严重怀疑当初看房时,开发商给我们施了障眼法,或者干脆给这个小区加了层“岁月静好”的滤镜。

这哪里是“阳光幸福里”?这分明是“好莱坞戏精分坞”!

我们所在的7号楼2单元,简直就是个微型戏剧学院毕业汇报演出后台,人均影帝影后,随时随地都能给你整上一出。

对门住着一位退休的京剧名角,王阿姨。她不用每天去公园吊嗓子,因为她家阳台就是她的舞台。每天清晨六点,雷打不动,“咿咿——呀——”——堪比人形闹钟,还是高保真立体环绕声版的。关键是,她开嗓前必先播放《贵妃醉酒》的伴奏带,以至于我现在一听到“海岛冰轮初转腾”就条件反射般地惊醒,比公鸡打鸣还准。

楼上住着一对年轻夫妻,据说是某话剧团的龙套演员。他俩的日常就是在家对戏,情感充沛,声泪俱下。一会儿是琼瑶剧:“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一会儿是谍战剧:“说!代号‘夜莺’到底是谁?!”地板被他们跺得咚咚响,伴随着各种摔道具(我猜是枕头)的声音。我和林薇在楼下,吃着零食就能免费听完全程广播剧,还是沉浸式体验版——能清晰听到楼上那位女士的真哭,鼻涕吸溜声都倍儿真。

楼下住的是一位寡居的张奶奶,人倒是挺和善,就是有点……过于热心和戏剧化。她坚信全世界都需要她的关爱和“人生智慧”。每次在电梯里碰到,她都要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们一番,然后开始:“小李啊,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熬夜了?年轻人要懂得爱惜身体,不然到老了我这身子骨就是榜样……”或者“薇薇呀,女人可不能光顾着工作,得抓紧要孩子,你看隔壁楼那谁,就是拖晚了,现在想要都要不上,天天以泪洗面……”她描述任何事都自带夸张修辞和悲剧背景音乐,仿佛我们不是住在小区,而是住在《知音》杂志编辑部里。

至于小区业主微信群……那更是大型人间观察现场。网名一个比一个诗意(“静看花开”、“云淡风轻”、“岁月静好”),但里面上演的戏码却一个比一个drama。

今天A栋的投诉B栋的狗在她家车库门口尿尿了,配图九张,不同角度,还画了红圈,堪比刑侦现场。B栋业主立马反击,说A栋的猫天天在他家窗台上嚎春,吵得他神经衰弱,并附上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模糊视频,音频里确实是凄厉的猫叫。

明天“静看花开”阿姨发长文,痛斥有人偷摘了她精心培育的月季花,字字血泪,仿佛被偷了传家宝。“云淡风轻”大叔立马接龙,晒出自家被晒蔫儿的多肉,怀疑是楼上空调外机滴水所致,要求“肇事者”自觉赔偿,否则就要“采取法律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