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大陆,紫月国皇宫的最北隅,有一处常年不见阳光的宫苑,名曰“静思苑”。名虽风雅,实则是冷宫的别称。时值深秋,院中梧桐叶片片凋零,在凄冷的月光下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如同苑中主人支离破碎的命运。
戌时三刻,鞭子划破空气的嘶鸣声与压抑的闷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啪!啪!啪!”
沉重的藤鞭,蘸过盐水,一下下落在单薄的脊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十五岁的苏璃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抠着身下的青砖缝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硬生生将所有的痛呼都咽了回去。素色的旧衣早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鞭打落下,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执刑的是内务府副总管太监刘公公,一张胖白的脸上满是倨傲与嫌恶,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欺压弱者带来的快意。
“哼,骨头倒是硬得很!跟你那死了的娘一样,都是不上台面的贱骨头!”刘公公喘着气,甩下最后一鞭,轻蔑地啐了一口,“贱人生的野种,也配称公主?安安分分在这冷宫里苟延残喘,已是陛下天大的恩典!再敢有非分之想,咱家下次就直接打断你的腿!”
羞辱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入耳中,比背上的伤痛更令人窒息。苏璃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一双眸子漆黑如墨,里面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火焰,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隐忍与不屈。
刘公公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悸,随即涌上更大的恼怒,但他也打累了,只冷哼一声,将藤鞭扔给旁边的小太监,整理了一下衣袍,扬长而去。几个小太监赶紧跟上,谄媚的声音渐行渐远:“公公慢走,为这等罪妇之女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沉重的宫门“哐当”一声被重新锁上,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所有的温暖与希望。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苏璃维持着跪姿,良久,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每一下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背上的伤口,让她冷汗直流。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借助旁边一棵枯树的支撑,一点点站了起来。身形踉跄,几乎再次摔倒,但她最终还是稳住了。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去看背上狰狞的伤口。她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那间四处漏风的偏殿。殿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椅,皆破旧不堪。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一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插着几枝不知名的野花,虽已枯萎,却仍倔强地保持着最后的形态。
她走到角落一个破旧的水缸前,用木勺舀起少量冷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伤口和脸颊。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纸摘窗。
夜空中,一轮巨大的、氤氲着淡淡紫色光晕的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将整个冷宫庭院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秘的紫纱之中。这便是紫月国名的由来,也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景象。
望着那轮紫月,苏璃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但她很快擦干了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母亲,您放心,”她对着紫月,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我不会永远任人欺凌。终有一日,我会让那些轻贱我们、践踏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我会查明您蒙冤的真相,我会拿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