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老店“御膳房”挂炉烤了十年鸭子,少东家突然找到我,说要进行“降本增效”。
看着他手腕上那块崭新的绿水鬼,我擦了擦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见我没反对,清了清嗓子,拿腔作势地指点江山:
“老师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果木慢慢烤?我引进了最新的预制烤鸭,加热十五分钟就能上桌,成本不到十分之一。要不,您去后门指导一下片鸭的学徒?”
“你这套老手艺,又慢又贵,实在跟不上时代了!”
我瞥了眼他身后“京城第一鸭”的百年金字招牌,又想起他爹当年,把店交给他时嘱托他,要坚持传统工艺。
虽然心寒,但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成。”
或许,真是我这身手艺过时了。
然后我揣着祖传的独家秘制酱料配方,解下围裙,转身就走。
他不知道,这家店的百年招牌,以及“京城第一鸭”的非遗传承人,是我。
他爹把店交给他经营,只是因为我懒得管。
现在我走了,顺便收回了配方的授权。
没有了秘制酱料的“御膳房”,他卖的预制烤鸭,和超市五十块一只的冷冻鸭,再无分别。
......
少东家李浩见我应下,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被扔在角落、蒙了灰的旧家具。
他上下打量我这身沾着炭灰的白褂子,眉头拧成结。
“老师傅,以后注意点卫生,别把后门的地也弄脏了。”
他指着我那口熏得乌黑的挂炉,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鸭胚,满是嫌恶。
“还有这些,又占地方又不卫生,今天之内都给我清出去。”
我擦了擦手,拿起一块鸭坯,用手摸了摸鸭骨。
我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波澜。
“少东家。”
他正要转身,被我叫住,有些不耐烦地回头。
“怎么?你还想提什么意见?”
我直直迎上他的眼睛。
“这挂炉里的火,讲究的是文武火交替,才能锁住鸭肉的汁水。”
“这鸭子,从选胚、打气、烫皮、挂脆、晾胚到烤制,七十二道工序,环环相扣。”
“少一道,味道就差一分。”
我把鸭胚放回挂钩上,漠然说道。
“您引进的预制菜,敢问是省了哪道工序?”
李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哪里懂这些。
他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最后恼羞成怒地咆哮。
“我…我这是科学化管理!是降本增效!”
“跟你一个烤鸭子的匠人说不明白!”
他避开我的目光,冲着后厨大喊。
“总之,你这套过时了!”
他身后几个新来的学徒,立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总算把这老头弄走了,天天烟熏火燎的,又脏又慢。”
“就是,还是浩哥有远见,用预制菜,加热一下就行,干净又卫生。”
“听说这老头顽固得很,浩哥劝了好几次都不听,我看就是倚老卖老。”
我没理会他们,目光落在堂内那块“京城第一鸭”的金字招牌上。
十年前,李浩的父亲,老店主李叔,就是站在这块招牌下,握着我粗糙的手,眼眶通红地恳求我。
“陈师傅,求您了,用您的手艺,帮我撑起这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