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机亮了。 推送标题是:“张氏集团董事长独子夜砸百万打赏女主播”。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开灯,窗外是整片沉睡的北京城。楼下的花园里,那棵我亲手种下的银杏树,叶子已经黄了。再过几天,就要落光了。
我点开那条新闻,照片上是我儿子张骁,穿着我送他的限量版球鞋,站在一辆兰博基尼前,笑容张扬。评论区一片骂声:“富二代败家子”“老子挣的钱不是这么花的”“看看人家任正非,再看看你爹”。
我关掉手机,把它放在茶几上。玻璃面映出我的脸——皱纹深得像犁过的田,头发全白了,眼窝凹陷,像一口干涸的老井。
我今年68岁,出生在河北保定一个叫“张家屯”的小村子。 1957年生人,属鸡。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六岁那年,母亲饿病交加走了;十岁,父亲在修水库时塌方,被埋在土里,三天后才扒出来,人已经凉了。
我成了孤儿。 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冬天冷得睡不着,就钻进牛棚,和牛挤在一起取暖。村里人说:“这孩子命硬,熬得过去。”
我确实熬过去了。 1975年,我进了县里的砖厂当临时工,一天搬八百块砖,腰弯得像虾米。1978年,改革开放,我借了五十块钱,买了辆破三轮,开始拉货。白天跑运输,晚上睡在车里,饿了啃干馍,渴了喝井水。
1983年,我攒下第一笔钱,开了个小建材铺。 1992年,承包了县里第一个商品房项目。 2000年,成立“守业集团”,做房地产。 2010年,公司上市,市值破百亿。 2020年,资产估值超300亿,我成了“河北首富”。
听起来像励志电影? 可没人知道,这三十年,我睡过多少个不眠夜,抽过多少包烟,签过多少张可能让我倾家荡产的合同。
钱,是用命换的。
1985年,我娶了村里的姑娘李秀兰。 她不识字,但心善,手脚勤快。 1986年,女儿张晓雨出生。 1988年,儿子张骁出生。
那时候穷,但一家人挤在十平米的平房里,也笑得出来。秀兰给我缝棉袄,晓雨趴在我背上画画,张骁在地上爬,嘴里喊“爸爸”。那几年,是我这辈子最暖的时光。
可钱一多,家就变了。
1995年,我搬进了市区的别墅。秀兰不习惯,说“地板太滑,走路像踩冰”。她还是喜欢泥地,喜欢灶台,喜欢鸡鸭在院子里跑。
2000年,公司上市那晚,我在酒店庆功,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时,秀兰坐在客厅等我,一句话没说,递来一碗醒酒汤。她看着我,眼神空落落的:“守业,你现在回家,像进别人家。”
我没懂。 我以为她是嫉妒我的成功。
2003年,我认识了王莉。她是集团新来的公关总监,年轻、漂亮、会说话。她叫我“张总”,后来叫“守业”,再后来,叫“老公”。
2004年,我离婚。 秀兰没闹,只带走了一个旧布包,里面是晓雨小时候的奶瓶、张骁的虎头鞋,还有我给她买的第一个金戒指。
她说:“钱你留着吧,孩子归你,我回村。”
我点头。 我以为她会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2005年,我和王莉结婚。 2007年,她生下一对龙凤胎——张睿(男)、张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