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XX医院。”
说出这个目的地时，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的城市飞速后退。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思考等下见到李莉该说什么，问什么。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紧张的心跳和冰凉的指尖。
医院永远是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人生百态的地方。肿瘤科所在的住院楼，气氛更是格外沉重压抑。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医护人员匆匆走过的脚步声，或是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呻吟声。每一扇门背后，可能都是一个正在与命运艰难抗争的家庭。
我按照指示牌找到3楼，站在17号病房门口。门虚掩着。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有勇气轻轻推开门。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靠窗的那个床位拉着隔帘。中间床位的病人似乎在睡觉。最外面靠门的床位，一个极其消瘦的女人半躺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清秀的轮廓。她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疲惫。
床边趴着一个男孩，正是照片上的那个孩子——乐乐。他似乎也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母亲枯瘦的手指。
我的心猛地一揪。
听到开门声，女人缓缓转过头。看到是我，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歉疚，有一丝解脱，还有深深的悲哀。她艰难地对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却先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乐乐被惊醒了，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陌生的我，立刻露出警惕和害怕的神情，下意识地更紧地靠向母亲。
“乐乐，别怕…”李莉用气声安抚着孩子，然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恳求，“你…你来了…谢谢你能来…乐乐，你去护士站帮妈妈问问…今天的药…什么时候能拿来，好吗？”她显然是想支开孩子。
乐乐乖巧地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孩子离开后，病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间床位的病人翻了个身。我看着眼前这个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所有的愤怒和质问突然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先开了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加虚弱，断断续续：“对…对不起…林女士…以这样的方式…把你卷进来…”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喉咙发紧：“你短信里说…有东西要交给我？关于高俊？”
李莉艰难地喘息了几下，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磨损的浅蓝色信封。她的手抖得厉害，递向我。
“这里面…是当初他知道我怀孕后…写给我的…一些保证…还有…后来断断续续给乐乐的一点生活费…的记录…虽然…很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痛苦，“我一直留着…不是想要挟什么…只是…只是想给乐乐…留个念想…证明他爸爸…存在过…”
我颤抖着接过那个信封，感觉它有千钧重。我没有立刻打开。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李莉的眼神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那回忆显然并不美好。“我那时…刚大专毕业…在他的公司楼下…一家小咖啡馆打工…他常来…一来二去就…”她苦笑了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说他和你…感情不好…快要分开了…说我单纯，善良…和他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