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就像当年,他一斧一斧地,教我如何劈开敌人的神甲一样。
“老干,”他忽然开口,“你觉得,是劈开一座山难,还是种活一棵菜难?”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我当然是劈山更容易。
“当年,我以为天下之事,不过一斧头而已。一斧不行,就两斧。”他一边种,一边说,“后来没了脑袋,我看不见天,也看不见敌人了。只能看见这片地。我才发现,这地里的东西,不是用斧头就能解决的。”
他把最后一颗种子埋好,拍了拍手上的土。
“一棵菜,要发芽,要长大,需要土,需要水,需要光,还需要时间。它很脆弱,一阵风,一场雨,都可能让它夭折。它也很顽强,只要有一点机会,它就会拼命往上长。”
他站起身,胸前的双眼“看”着那片刚播下种子的土地,眼神里,竟然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东皇太一有最好的土,最好的水。但他不懂这个。”
“所以,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比当年他高喊“战!战!战!”时,还要让我心惊。
我忽然觉得,这个没了脑袋的主人,好像比以前那个有脑袋的,要可怕得多。
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场离谱的农活大赛,将会把整个洪荒搅得天翻地覆。而那个看似稳操胜券的老金乌,即将为他的傲慢,付出惨痛的代价。
3
镇元子回来的很快,回来的时候,表情比去的时候更古怪了。
他把我主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刑天道友,那老金乌……他把你送的种子,给扔了。”
“扔了?”主人显得有些意外。
“扔了!”镇元子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还带着点幸灾乐祸,“他不仅扔了,还说……说你这是在羞辱他。说他堂堂天帝,种地岂会用凡间的种子。”
我用神念冷笑:“不出所料。”
那老金乌就是这个德行,自大又多疑。你送他东西,他觉得你看不起他。你不送他东西,他觉得你藏着好东西。
“那他用什么种子?”主人问。
镇元子的表情更精彩了,像是憋着笑又不敢笑出来:“他啊,命人从西王母的蟠桃园里,移了一株三千年一开花的仙草幼苗,说是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神之农耕’。”
拿仙草跟青菜比?
这已经不是不公平了,这是不要脸。
主人听完,却没什么表示。他只是走到田边,提起一个木桶,慢悠悠地开始给自己的菜地浇水。
那水,就是山涧里最普通的泉水。
镇元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急得直跳脚:“道友!你怎么一点不急啊!他那是仙草!你这是青菜!这怎么比?”
主人回头,肚脐对着他:“你见过仙草长成青菜的吗?”
镇元子被噎住了,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没见过。”
“那不就得了。”主人说完,继续浇水。
镇元子彻底没辙了。他围着菜地转了两圈,一跺脚,又钻回地里不见了。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开了个“实时转播”,正招呼他五庄观那帮徒子徒孙一起看热闹呢。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又异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