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怕我?”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这次离得更近了些,张九钉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头顶往下压,后颈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看见女人的手指动了动,指甲突然长了半寸,泛着青黑色的光。

“怕你干啥?”张九钉拿起水壶,喝了口水,眼神扫过女人鼓起来的腹部——旗袍的肚子处凸着一块,像是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只是那鼓包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活气。“我又没欠你命债,也没挖你坟,你要是想找人报仇,找错人了。”

女人忽然笑了,笑声“咯咯”的,像碎玻璃摩擦,听得人牙酸。她缓缓低下头,头发往两边分开,露出半张脸——那脸苍白得像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是青紫色的,嘴角裂开一道口子,一直撕到耳根,口子里面是黑漆漆的,看不见牙齿。她的脸颊上还沾着点土,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我是被活埋在这庙里的。”她说,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却是黑色的,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二十年前,我怀了孩子,他们说我怀的是野种,不守妇道,把我关进后殿的地窖里,不给水,不给饭,我就那么饿死了……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没生出来,就跟着我一起死了。”

张九钉的手指顿了顿——他见过不少冤魂,大多是含恨而死,可像这样连未出世的孩子都没能保住的,还是少见。他看着女人眼角的黑泪,心里有点发沉:“惨是惨,但你怨错了人。我不认识那些把你关起来的人,也没烧过你的牌位,更没帮着他们埋你。你要是想找仇人,就去石洼村问问,二十年前这观里的道士去哪了,别跟我在这耗着。”

“可你是男人。”女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她猛地往前探了探身,长发飘起来,带着股腥气,“所有男人都该死!当年那道士是男人,把我关起来的乡绅是男人,连给我送最后一口水都不肯的杂役,也是男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未落,她猛地从房梁上跃下来,衣袖翻飞如蝙蝠的翅膀,带着股腥风,直扑张九钉的面门!她的指甲又长了三寸,泛着青黑色的光,像是涂了毒,指尖还滴着黑液,落在地上“滋滋”响,竟把青石板蚀出了小坑。

却不料张九钉早有准备。在女人跃下来的瞬间,他手里的水壶“啪”地扔在地上,同时掀开身边的饭盒——饭盒里根本不是剩饭,而是一把磨得细碎的铁屑,混着朱砂和雄鸡血,被他猛地撒向空中!

“啊——!”女人尖叫一声,身子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猛地倒退三步,落在地上时,白衣上沾到铁屑的地方,立刻冒出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露出里面焦黑的痕迹。她的脸扭曲起来,眼里的绿光更盛,却不敢再往前一步,死死盯着张九钉手里的饭盒,声音带着惊恐:“你……你怎么会鲁班术?”

“鲁班门下,不收邪祟。”张九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腰间的铜铃“叮铃铃”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清脆,带着股阳气,“你以为我是普通木匠?告诉你,我师父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木有魂,钉能镇’。修屋是修阳宅,镇邪是修阴宅,咱木匠的手艺,不光能安梁,还能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