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背包里掏出铁皮手电,按下开关,光柱在空荡的大殿里扫过——景象让人头皮发麻。正中央的观音像倒在地上,断了一条手臂,脸上的金漆剥落殆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眼窝处不知被什么东西挖空了,黑漆漆的像两个洞,还积着些灰尘。
供桌翻倒在一旁,桌面裂了道大缝,上面留着几滴干涸的暗红痕迹,不知是血还是锈。梁柱上挂满了蜘蛛网,网丝又粗又黑,里面裹着些细碎的骨头,风一吹,网子晃荡,骨头“咔嚓咔嚓”响,像有人在嚼碎木。
墙角堆着一堆枯骨,头骨上有个洞,肋骨散落在一旁,看尺寸不像人骨,倒像是野狗的——可谁会把野狗骨头堆在庙里?张九钉蹲下身,用桃木楔子拨了拨枯骨,骨头一碰就碎,粉末里竟掺着点暗红,像没洗干净的血。
“看来这观里,不止死过一个。”他心里嘀咕着,手电光柱突然停在供桌后面的地窖口。地窖盖是块青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符咒,笔画歪歪扭扭,石板边缘有新鲜的刮痕,像是最近被人动过。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石板,石板纹丝不动,下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腥气,混着泥土味,像埋了腐肉。
“凑合睡一宿。”张九钉收回目光,从背包里掏出块红布——那是师父留下的,浸过朱砂和雄鸡血,红得发暗,边角还缝着“鲁”字。他把红布铺在大殿中央的空地上,又从工具箱里取出只小铜铃,铃身上刻着细密的符文,挂在腰间,这才放下背包,掏出王二嫂给的红薯。
红薯还热着,甜香混着朱砂味,倒也顺口。张九钉刚啃了两口,忽听得后殿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子踩在棉花上,却又一步一顿,像是拖着什么重物,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黏腻”的声响,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格外刺耳。
他不动声色,继续嚼着红薯,耳朵却竖了起来——脚步声从后殿出来,沿着墙根走,离他越来越近,腥气也越来越浓,像是腐肉泡在水里的味道。腰间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却没震动——他心里有数,这东西的怨气还没到能冲破红布的地步。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三尺远的地方。
静。死一般的静。连风都停了,只有张九钉嚼红薯的声音,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幽幽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你……不是本地人。”
声音是从梁上传来的。张九钉慢慢抬起头,手电光柱往上扫——只见房梁上坐着个白衣女人,长发垂到地上,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旗袍,旗袍的下摆破了个洞,露出的小腿上沾着黑泥,指甲缝里还嵌着点土。她的脸藏在头发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泛着淡淡的绿光,像夜里的猫。
“路过。”张九钉收回目光,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用袖口擦了擦嘴,语气平淡得像在跟邻居聊天。他心里却没放松——这女鬼的怨气比他想的重,头发上的水珠里竟掺着点暗红,像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