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廊下的糯米团子
永安六年春,林府的桃花开得泼泼洒洒,粉白的花瓣落了满院,连廊下的青石板都覆了层浅浅的花绒。六岁的林微婉蹲在廊柱旁,怀里抱着块温热的桂花糕,吃得满脸都是糕粉 —— 那是娘今早刚蒸的,蜜渍的桂花裹着糯米,甜香能飘出半条街。她圆滚滚的脸颊像刚揉好的糯米团子,鬓边的碎发沾着粉,连睫毛上都挂了点碎屑,模样憨得可爱。
“婉儿,别蹲地上吃,仔细着凉。”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带着春日溪水般的温润。林微婉抬头,嘴里还塞着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只见哥哥林景然领着个少年走进来,少年穿件月白细棉布长衫,领口绣着圈淡青纹样,腰束墨玉扣的青布带,佩着块通润的白玉佩,走路时玉佩轻轻撞着衣摆,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是哥哥常挂在嘴边的 “砚辞哥”—— 沈砚辞,比景然大两岁,是镇上有名的才子。林微婉以前只听过名字,今日见了,才知道人能生得这样好看:眉眼是细描的墨,眼尾微微上挑,却没半分狎昵,反而透着股清润;鼻梁挺直,唇色偏淡,笑时会露出点虎牙,瞬间软化了周身的清冷。他手里拎着个描金食盒,盒角还系着块青绸帕,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沈、沈大哥。” 林微婉含着糕,说话含糊不清,糯米团子似的身子还晃了晃,差点把怀里的糕掉在地上。沈砚辞快步走过来,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软乎乎的胳膊,像碰了团棉花。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从袖里摸出块干净的细布,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糕粉,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着,他打开食盒,里面铺着层油纸,放着几颗裹着糖霜的青梅蜜饯,晶莹剔透的,像颗颗绿宝石。“这是江南来的青梅蜜饯,用冰糖腌了三个月,甜而不酸,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他捏起一颗,递到她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蜜饯传过来,温温的,比春日的暖阳还舒服。
林微婉捏着蜜饯,放进嘴里 —— 甜意先是在舌尖化开,接着是青梅的微酸,最后又落回甜里,层次分明,比娘做的桂花糕还对胃口。她突然觉得嘴里的糕没了滋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砚辞:“沈大哥,这个好好吃!”
沈砚辞被她的模样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掌心覆在她柔软的发顶:“喜欢就多吃几颗,食盒里还有。”
往后沈砚辞成了林府常客,有时是来找林景然论书,有时是送些自家做的点心,林微婉自然成了他的小跟屁虫。他陪林景然在院角练剑,青钢剑划破空气时,林微婉就坐在石阶上,小手托着下巴数他的剑花:“一、二、三…… 沈大哥,你刚才那下好厉害!” 沈砚辞收剑时,总会朝她笑一笑,扔给她颗糖。
他在书房抄书,林微婉就趴在旁边的小桌上画小兔子,笔尖蘸墨时没留神,把墨汁蹭到了他的月白袖口,留下个黑点点。她慌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沈砚辞却没生气,只拿过她的画笔,在墨点旁边画了朵小小的桂花:“这样就不丑了,反而像朵花。”
连他在廊下喝茶,林微婉都要凑过去,踮着脚够他的茶杯,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沈大哥的茶好苦!” 沈砚辞就从袖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递给她:“苦了就吃糖,甜的能盖过所有苦。” 那时的林微婉还不懂这话里藏着的温柔,只知道跟着沈砚辞,就总有吃不完的糖,总有暖烘烘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