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太爷那番话,如同一颗定心丸,不仅给了苏黎最强的底气,也彻底为她在闻家的地位。
整个闻家庄园的气氛,因此发生了微妙而彻底的改变。
几天后,闻家举行了一次月度家族聚餐。
这次聚餐的地点,没有设在主宅那间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宴会厅,
而是放在了主宅旁边的暖阁里,规模不大,
苏黎的出席,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
当她带着三宝,由吴管家陪同着走进暖阁时,整个空间有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这一次,目光里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恭敬、讨好,甚至是……畏惧。
“黎黎来了!快,快到奶奶这儿来坐!”闻奶奶第一时间朝着她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牡丹。
“嫂子!你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闻心第一个凑了上来,态度热情得像是换了个人。
“苏小姐,这是我特意从法国带回来的香薰,有助睡眠。”
“苏小姐,我儿子刚考上沃顿商学院,以后还要请您多提点。”
一时间,苏黎身边围满了人,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他们都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孩子才能在闻家立足的“苏小姐”了。
她是手握闻家黑卡和私印,能直接调动集团资源,被老太爷亲口承认的“另一根顶梁柱”。
她的一句话,可能就决定了在场某些人未来一年的分红和项目归属。
苏黎抱着孩子,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从容地应对着这一切。
她知道,这场面,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演戏。
但她不在乎。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闻廷渊坐在主位旁,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苏黎,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旗袍,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没有佩戴任何奢华的珠宝,唯有手腕上那只“兰心镯”,在暖阁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明明置身于名利场的中心,周身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喧嚣与谄媚都隔绝在外。
就在这片和谐融洽的气氛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咳,廷渊啊。”
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是闻家的一个远房旁系,论辈分,是闻廷渊的姨奶奶,名叫陈美兰。
陈美兰的女儿,早些年一直倾心于闻廷渊,甚至放出话非他不嫁。
只可惜,闻廷渊对她从未有过半分好感。后来闻廷渊出事,她女儿便匆匆嫁去了国外。
因此,陈美兰对苏黎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廷渊现在身边有人照顾,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算是放心了。”
陈美兰呷了一口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黎,“就是……这女人啊,出身还是很重要的。
我们闻家是什么门楣?可不能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想攀这根高枝。”
她的话音不大,但在瞬间安静下来的暖阁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不三不四”四个字,就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向苏黎。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就知道,今天这顿饭,不会这么太平。
这是闻家内部,对苏黎的最后一次试探。也是那些心怀不甘的人,最后一次挣扎。
闻廷渊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刚要开口,坐在他身边的闻奶奶,却用拐杖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地面。
“咚”的一声,不响,却让闻廷渊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闻奶奶没有看陈美兰,而是看着苏黎,她的表情里没有担忧,反而带着一丝期待。
她要看看,她选中的这个孙媳妇,要如何应对这第一场来自家族内部的刁难。
苏黎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慌乱。
她甚至连脸上的微笑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
她轻轻拍了拍怀里有些躁动的三宝,然后抬起脸,看向陈美兰。
“姨奶奶说的是。”苏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出身确实很重要。不过,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价值,
不应该由她的出身来定义,而应该由她能创造的价值来决定。”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说起来,我前两天看集团投资部的报告,看到姨奶奶家里的‘宏发纺织’,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宏发纺织”四个字一出口,陈美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听说因为东南亚那边的订单出了问题,导致资金链很紧张,
正在到处找银行贷款,但是好像不太顺利。”苏黎的语气,像是在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事。
可这番话听在陈美兰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这件事,是他们家的核心机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恰好,闻氏集团的战略投资部,最近有一个扶持本土传统企业的计划,预算大概在五个亿左右。”
苏黎微笑着,继续说道,“本来,‘宏发纺织’是在第一批考察名单里的。”
陈美兰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冷汗,从她的额角渗了出来。
苏黎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然后,才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过,就像姨奶奶说的,我们闻家是讲究门楣和体面的地方。
家族的声誉,高于一切。如果家族内部都不和睦,总是传出一些不好的声音,
那想必集团的投资人,也会对我们的决策,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疑虑吧?”
“这……要是影响了集团的投资决策,耽误了闻家的发展,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话音落下,整个暖阁,落针可闻。
这一招,太狠了!
她没有直接反驳,没有愤怒回击,甚至没有一句指责。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对方公司的命脉,和对方刚才那番话的后果,直接摆在了台面上。
赤裸裸的阳谋!
陈美兰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得惨白一片。
她手里的茶杯都在抖。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需要依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
她是一头披着温柔外衣的……猛兽!
“我……我……”陈美兰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身边的女儿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拼命地使眼色。
陈美兰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苏黎,几乎是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苏……苏小姐!是我糊涂了!是我这张嘴不好,胡说八道!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和恐惧。
苏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
但所有人都知道,陈美兰和她的宏发纺织,完了。
直到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闻奶奶,才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根一直搭在桌沿上的拐杖。
她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都听清楚了。”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威严,响彻整个暖阁。
“苏黎,是我闻家长孙的妻子,是我三个曾孙的亲生母亲!”
“从她踏进闻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女主人!”
“以后,谁要是再敢在她背后嚼舌根,说三道四,就不是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闻奶奶说着,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
“我闻家的家法,可不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