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夜半讨封

民国十七年,关外辽北一带闹饥荒,饿殍遍野,人烟稀少。

我们屯子叫靠山屯,因背靠老黑山得名。那一年我刚满十六,爹娘在逃荒路上染病死了,只剩下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屯里最有经验的猎户,年轻时打过虎豹,擒过黑熊,在老黑山转了半辈子。

那年冬天格外冷,大雪封山整整两个月,屯里存粮见了底,家家户户揭不开锅。眼看年关将至,爷爷叼着旱烟袋在炕头坐了半天,突然掐灭烟头说:“小五,明儿个跟我进山下一趟套子,碰碰运气。”

我一听要进山,顿时来了精神。老黑山深处常年人迹罕至,传说有成了精的黄皮子(黄鼠狼)、狐仙和长虫(蛇),邪乎得很。屯里人平日只在外围打转,从不敢轻易深入。

第二天天没亮,我和爷爷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进了山。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我裹紧破棉袄,紧跟在爷爷身后。他在雪地里走得飞快,仿佛这白茫茫天地是他家后院。

爷爷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下了十几个套子,又教我辨认野兽的踪迹。忙活了大半天,收获却少得可怜,只逮到两只瘦骨嶙峋的野兔。

眼看日头西斜,爷爷皱起眉头:“今年山货少得邪乎,连个獾子影都没见着。”

我冻得直跺脚:“爷,回吧,天快黑了。”

爷爷却眯眼望向密林深处:“再往里走走,我闻着味儿了,前面准有大家伙。”

我心里发毛:“爷,再往里就是老林子了,屯里人说那地方闹黄皮子...”

爷爷哼了一声:“怕什么?你爷我年轻时独自在黑山林子里过夜,什么邪乎事没经历过?”

话虽如此,我还是注意到爷爷把猎枪从肩上取下,端在了手里。

又往深处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爷爷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雪地上一串奇怪的脚印:“小五,你看这是啥?”

我凑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脚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整整齐齐排成一条直线,径直通向密林深处。

爷爷蹲下身,用戴手套的手量了量脚印,脸色渐渐凝重:“这玩意儿邪性,不像寻常野兽。今儿个不早了,咱们回吧。”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似人非人,似哭非哭,听得我汗毛倒竖。

爷爷猛地举枪:“谁在那儿?”

笑声戛然而止,四周只剩下风吹过雪地的呜咽声。

我紧张地抓住爷爷的衣角:“爷,我、我害怕...”

爷爷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黢黢的林子。突然,他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小五,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别答应,记住了吗?”

我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惨白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幽蓝的光。就在这时,我看见前方二十步开外的一棵老松树下,站着个东西。

那东西约莫三四尺高,人立而行,身披一件破旧的红布褂子,头上戴顶破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最诡异的是,它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雪地上扫来扫去。

我吓得腿软,差点瘫倒在地。爷爷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