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几乎是爬回了那个只能称之为“容身之所”的出租屋。雨水浸透了他的廉价西装，头发黏在额头上，狼狈得像一条被抛弃的野狗。屋里弥漫着一股隔夜泡面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和他此刻的心情倒是绝配。
他瘫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却照不进他眼底一丝一毫的光。
“为什么……”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近乎呜咽的声音。几个小时前，在公司那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项目经理张浩——那个他曾经无比信任，甚至带着些崇拜的上司——是如何面带痛心疾首的表情，将一摞伪造得极其逼真的文件摔在桌上，一字一句地，把那个重大项目的纰漏，那个导致公司损失数十万的“低级错误”，毫不留情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他据理力争，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可他一个人的声音，怎么盖得过张浩早已打点好的“人证”和“物证”？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同事，要么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要么跟着张浩附和。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所有的挣扎只换来更多看客的讥讽和老板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
“陈默，公司待你不薄，你太让我失望了。”老板最后挥了挥手，那姿态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收拾东西，走吧。看在过往情分上，公司不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好自为之。”
“法律责任”……呵。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大楼，冰冷的雨点砸在他脸上，却比不上他心里的寒意。他想找李娜，那个说好无论贫富都会陪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他需要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句安慰。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一个他有点耳熟的男人笑声。
“喂？陈默？什么事？”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娜娜，我……我被公司开了。”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渴望得到一丝怜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响起的是李娜更加冰冷的声音：“开了？为什么？你是不是又犯你那倔脾气得罪领导了？”
“不是！是张浩！他陷害我！他把他的黑锅扣我头上了！”陈默激动地辩解。
“张经理？”李娜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背景里的音乐声也小了些，像是她走到了安静的地方，“陈默，你自己出了问题，就别胡乱攀咬别人。张经理不是那样的人。”
“娜娜？你……”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陈默，”李娜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股他从未听过的疏离和现实，“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就这样，别再联系了。”
忙音响起，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拉锯。
雨越下越大。他站在繁华的街头，看着橱窗里映射出的自己落魄的影子，看着周围行色匆匆、无人为他停留的路人，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寂彻底吞噬了他。
事业，爱情，尊严……他在这个城市奋斗五年所得到的一切，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灰飞烟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走回这片即将拆迁的旧街区的。或许潜意识里，只有这片同样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才能容纳他此刻的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