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临终前塞给我一只褪色的红绣鞋, 叮嘱我若婚后受委屈就拿着它去老宅的枯井边, 跪着唱一首古怪的童谣, 说会有人替我讨回公道。 丈夫出轨后我嗤之以鼻照做, 枯井中竟爬出与我相貌无异的红衣女子, 笑吟吟说要替我报仇。 次日传来小三离奇惨死的消息, 而我竟被全村人指认为凶手, 因为监控显示整夜只有我进出过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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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下葬那天,细雨像剪不断的棉线,把整个村子都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气里。土腥味和烧纸钱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粘稠地贴在每个人的鼻尖。我跪在泥水里,看着那口薄棺一点点被湿土吞没,心口像是也塞了一把冰凉潮湿的泥土,又沉又闷。

人群渐渐散了,只有我还呆坐着,直到一只枯瘦冰凉的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是隔壁的阿婆,奶奶生前唯一还说得上几句话的老姐妹。她一张脸皱得像核桃,眼里是种我看不懂的惶急和恐惧。她哆嗦着往我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硬硬的,带着老人身上特有的那种酸朽气,又混着点陈年箱底的樟木味。

“囡囡……拿着……收好,谁都别说!”她声音压得极低,气音嘶哑,被雨声盖得几乎听不清,“要是以后……以后你男人……给了你天大的委屈受,没活路了……就、就拿着它,去村东头那口老枯井边上……”

她干枯的手指用力得掐疼了我,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郑重。

“跪好了,唱……唱那首‘月娘娘,穿红鞋’……记住了,一定得唱!唱了……就有人……有人替你讨公道!”

她说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推开我,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走,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雾里。

我摊开手心。

那是一只褪色褪得厉害的旧绣鞋,红得发暗,几乎成了褐色,小小的,明显是古时候裹小脚的女人穿的。鞋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的图案,金线也黯了,边缘抽丝发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它静静躺在我手里,冰凉得像一块井里泡久了的石头。

我当时只觉得荒谬,心里那点悲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冲淡了些。怕是奶奶糊涂了,阿婆也跟着老了,说的什么昏话。还讨公道?这世上哪来的公道?尤其是对女人。我捏着那只硌人的绣鞋,看着奶奶的新坟,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贴身的衣兜里。就当是个念想吧,奶奶最后留给我的,一点糊涂的牵挂。

后来,我嫁给了陈昊。他是城里来的,在我们这儿搞乡村旅游开发,长得体面,嘴也甜。我爹妈觉得我攀了高枝,村里姑娘没有不眼红的。婚后的头半年,确实也蜜里调油。他甚至在村里给我爹妈盖了新房,给我弟弟安排了工作,人人都说我捡到了宝。

直到那天我帮他整理西装,准备去镇上开会,一根长长的、染成栗色的卷发粘在他深色西装的后领上,那么扎眼。

我的心猛地一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疯长得比雨后的野草还快。他越来越频繁地“加班”、“应酬”,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手机设置成我永远不知道的密码,睡前不再看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