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警察来了两拨,问话,记录,看我的眼神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狐疑。他们搜了我的家,自然一无所获。那枚最重要的“铁证”——监控录像,他们反复看了无数遍。村长、几个族老,还有脸色铁青的陈昊,都围着那小屏幕。
我也被允许看了一眼。就那一眼,让我如坠冰窟,彻底哑然。
模糊的夜景模式下,一个穿着普通农家衣服(和我常穿的那件灰外套一模一样)的身影,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王莉独居的小院。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身影又出来了,脚步似乎更急更快,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甚至头发随手扎成的马尾辫的晃动,都和我分毫不差!
时间,就在我昨夜跑去枯井之后不久。
证据确凿。连我自己,在那一瞬间都产生了可怕的恍惚:难道我真的梦游了?难道我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我?
“林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年轻警察语气严厉,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我张了张嘴,枯井,红衣,童谣,另一个我……这些词在舌尖滚动,却烫得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说了,只会被当成疯子,只会让这“凶手”的标签上再加深一条“精神错乱”的注脚。
陈昊猛地别开脸,不再看我,那侧脸的线条绷得死紧,充满了厌恶和彻底的不信任。他信了。他信了监控里那个“我”,信了我因妒生恨,深夜去杀了他的情人。
“不是我……”最终,我只能挤出这三个苍白无力、重复了无数遍的字眼,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老警察合上本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会继续调查。在这期间,请你不要离开村子,随时配合我们。”
他们走了。留下我,站在院子中央,承受着四面八方无声的审判。
婆婆哭天抢地地跑来,不是为我,是为了她儿子惹上的官司和污名,指着我的鼻子骂“扫把星”、“毒妇”。爹妈低着头来了又走,唉声叹气,眼里是浑浊的羞愧和不知所措。弟弟躲得远远的。
陈昊再也没有回家。他住到了村委办公室,忙着配合调查,忙着安抚王莉城里的家人,忙着撇清关系。
只有我。我被无形的绳索捆着,日日夜夜困在这座突然变得陌生而恐怖的房子里。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是王莉惨死的模样(尽管我没见过,但村民的描绘已足够我想象),就是枯井边那张和我一样的脸,咧着嘴笑。
她是谁?
她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
她为什么要用我的脸去杀人?
奶奶……那只红绣鞋……枯井……童谣……
破碎的线索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撞得我头痛欲裂。我必须弄清楚!否则,下一个死的会是谁?陈昊?还是……我?或者,这黑锅我就要背一辈子,甚至给王莉偿命?
对陈昊残存的爱意和期待,早已在那晚他和王莉的龌龊和此刻的绝情里消磨殆尽。现在支撑着我的,是求生的本能和一股巨大的、被冤屈的愤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估摸着外面盯梢的人也该乏了,悄悄撬开了后窗的插销,像只猫一样滑入沉沉的夜色里。我必须再去一次枯井!那是所有诡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