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电话:妈说爹快不行了
01:58,电脑屏幕刺得我眼睛发酸,甲方第18版脚本还没改完。突然微信语音弹出来,吓得我差点把鼠标甩了。
"赶紧回来,你爸快不行了!"
我妈的声音劈叉得不像她,我心脏猛地一缩——那老头,真要死了吗?
七年没回家,上次通话还是春节,他抢过手机吼:"混不出名堂别回来!"我回怼:"死也不给你收尸。"现在真听到"死"字,我却像被人攥住喉咙,喘不上气。
"到底啥病?严重吗?"我声音发飘,自己听着都陌生。
"别问,快回。"
背景里嗡嗡嘈杂,像很多人在低声说话。我脑子"嗡"一下,各种最坏画面唰唰闪过:老头插满管子、脸色灰白、我妈哭到昏厥……
"我马上订票!"我咬紧后槽牙,手心全是汗。
挂断语音,我愣了半分钟,心脏还在打鼓。退票窗口早关了,只能重新抢。我手指抖得鼠标都握不稳,好不容易刷到G406,站票也认了。
冲进卧室,我两分钟塞完衣服,剃须刀、充电器、移动硬盘全扔进包。硬盘里还有甲方没验收的成片,万一要我改,还能在火车上剪。
锁门那刻,我回头望了一眼:9平米单间,月租1800,墙上路飞海报笑得没心没肺。我嘟囔:"等我回来继续改。"心里却想,万一老头真没了,我回来还改个屁。
02:31,地铁停运,我叫的顺风车司机一路放《爱情买卖》,我脑袋抵车窗,看高架灯影往后倒。
"兄弟,回家奔丧啊?"司机突然问。
"可能吧。"我喉咙发紧,不想多说。
"节哀。"他递来一根烟,我摆摆手,心里却骂:节什么哀,那老头活该!
可骂完又心虚。七年,我一次没回,真这么恨吗?好像也不是,就是堵着一口气,憋成了结石。
高铁站内灯火惨白,我排在队尾,前面小伙行李箱轮子掉了,哐啷哐啷吵得人心烦。我刷手机搜"老周寨",百度地图只给出一个点,连导航都没有,提示:信号弱。
03:15,列车启动,我靠在车门,看上海夜景往后倒。给主管发请假微信,他秒回一个"?"
我打字:爹病危,回老家,可能一周。发完直接关机,懒得看他脸色。
车厢空调冷得刺骨,我把卫衣帽子扣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老爹——他喝酒后拿皮带抽我,说"剪视频能剪出个屁前途"。我当晚收拾箱子走人,他站在门口,背影像堵墙。
我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结果现在鼻子发酸,像被人闷了一拳。我暗骂自己贱,人家都要死了,才想起他的好。
迷迷糊糊熬到怀化,转大巴,再换小巴,一路山路十八弯,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窗外雾越来越浓,像有人拿白布把山全罩住。
旁边大妈吐得昏天黑地,我递纸巾,她摆手:"小伙子,你也是回村?这雾不正常,怕是山神收人嘞。"
我笑笑没接话,心里却毛毛的:山神?别是老头真不行了,老天爷提前放哀乐吧。
最后一站,司机把我扔在盘山公路口:"老周寨啊,往下走,半小时。"我背起包,脚踏碎石, fog 浓得只能看脚背,像走在云里。
突然,"咔——"一声脆响,像铁核桃相撞。我猛地抬头,雾里啥也看不见,可那声音我太熟了——老爹盘了二十多年的两颗铁核桃,走哪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