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权势。
在这座天牢里,他就是绝对的主宰,是所有人生死的审判官。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我的牢房前。
我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像两潭千年不化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黑暗。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酒杯,看着我这一身狼狈。
我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
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甚至对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然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看来,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会让人在睡梦中死去的类型。顾玄清,你可真是……“温柔”啊。
我放下酒杯,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萧临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离开,而是对身边的狱卒头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她的卷宗。”
狱卒头子不敢怠慢,立刻将一本厚厚的卷宗,恭敬地呈了上去。
萧临渊接过卷宗,修长的手指,一页页地翻过。昏黄的火光,照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明暗交错,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阵阵倦意,如同潮水般,向我袭来。我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萧临渊翻阅卷宗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卷宗的某一页上。那一页,记录着我的生平。
“沈惊鸿……太傅沈清之女……曾与翰林院学士顾玄清有婚约……其母……洛氏……云州洛家……”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了这几个字。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
紧接着,他的目光,猛地从卷宗上抬起,像两道利剑,穿透了牢房的黑暗,直直地射向了我脖子上挂着的一样东西。
那是我贴身戴着的一枚小小的、早已被我的体温捂热的玉佩。
玉佩的样式很古朴,上面只刻着一个字——“临”。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说,这是我自幼便定下的、一门亲事的信物。对方是她一位故人之子,只可惜,后来战乱,两家失散,再无音讯。
我戴着它,只是为了纪念母亲。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找到那个人。
而此刻,萧临渊的目光,就落在那枚玉佩上。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了自己的怀中,仿佛要去触摸什么。
“开门。”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促的命令。
狱卒们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开死囚的牢门?这……这不合规矩!
“本官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萧临渊的声音,陡然转寒。
一股磅礴的、令人窒息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过道。狱卒们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那把沉重的铜锁。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临渊迈步走了进来。他无视了牢房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一股清冷的、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驱散了周围的腐臭,也驱散了我意识里最后一丝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