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伸出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苍白而有力的手。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轻轻地,触碰到了我脖子上的那枚玉佩。

当他的指尖,碰到那枚刻着“临”字的玉佩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我。

那双原本如同万年冰窟的眸子里,此刻,却掀起了一场剧烈的、无人能懂的海啸。震惊,狂喜,愤怒,以及……深不见底的、滔天的心痛。

“惊鸿……”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一把被尘封了十几年的、生了锈的古琴。

“是我。”

“我是……萧临渊。”

4

我是在一阵温暖中醒来的。

鼻尖萦绕着的,不再是天牢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而是一种清雅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香。身下的,也不再是混着血污的冰冷稻草,而是柔软舒适的、上好的云锦被褥。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朴典雅的紫檀木床顶,上面悬挂着青色的纱幔。

我……这是在哪里?

“醒了?”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了萧临渊。

他换下了一身肃杀的官服,只穿着一件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冷面阎王”的煞气,多了几分清贵与内敛。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正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依旧残留着昨日那场情绪海啸的余波。

“你……”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使不出一丝力气。那杯毒酒的后劲,依然在我体内肆虐。

“别动。”萧临渊放下药碗,起身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我轻轻按了回去,又细心地为我掖好了被角。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意外的温柔。

“你喝了顾玄清送来的‘牵机引’,虽然我已用内力为你逼出了大部分毒素,但余毒未清,还需要静养。”他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怔怔地看着他。

“我们……认识?”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萧临渊沉默了片刻。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也是一枚玉佩,样式和我的那一枚,一模一样。只是,他的那枚玉佩上,刻着一个“惊”字。

两枚玉佩,合在一起,便是“惊鸿”与“临渊”。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十六年前,云州洛家,与京城萧家,曾为一对尚在襁褓中的儿女,定下婚约。”萧临渊的声音,悠远得像是从遥远的时光里传来,“信物,便是这两枚,由同一块暖玉雕琢而成的玉佩。”

“后来,萧家蒙冤,满门获罪,男丁流放,女眷为奴。我被父亲的旧部拼死救出,隐姓埋名,投入军中,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我花了十年时间,为萧家平反。又花了五年时间,寻找你的下落。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洛家,也早已在当年的党争中,遭遇了不测。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与你重逢。”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我却能从他那双紧紧握成拳的、骨节泛白的手上,感受到他内心那压抑着的、惊涛骇浪般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