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的顶端,清晰地印着结论性的冰冷黑体字:“建议终止妊娠”。
下方,是“患者知情同意书”几个大字。
右下角,需要签名的地方,一片空白。
岳烬的声音平稳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签个字吧。我已经帮你约了明天下午三点的手术。市中心医院,李主任亲自做。放心,技术很好。”
他拿起岛台上一个喝剩一半的咖啡杯。
杯底还残留着深褐色的痕迹。
他轻轻地将那份“患者知情同意书”,压在了咖啡杯底下。
洁白的纸张,瞬间被杯底残留的咖啡渍染上了一小片污迹。
“签好字,”他指了指那份文件,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明天带上它,直接去手术室。”
说完,他不再看岑缈一眼。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书房。
关门前,他瞥了一眼客厅。
岑缈还僵在原地,像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她死死盯着咖啡杯底压着的那张纸,那张决定她肚子里那个“野种”生死的判决书。
眼神空洞,绝望,如同溺水的人。
岳烬关上了书房的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第六章 旧债
一周后的傍晚,岳烬刚结束一台手术。
消毒水的味道还顽固地附着在手术服上。
他站在私人休息室的洗手池前,反复冲洗着双手。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缝,试图洗去那看不见的血腥气。
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凌菲。
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他大学时代刻骨铭心的初恋女友。曾用最残忍的方式背叛他,投入了一个富二代的怀抱,并在毕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情书和礼物踩在脚下,极尽羞辱之能事。
岳烬盯着屏幕。
几秒钟。
他接通电话。没有开免提,把手机贴近耳边。
“喂?”他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微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极力压抑却依然颤抖的声音传来:“……烬哥?是……是我,凌菲。”
岳烬没说话。
水龙头还在哗哗流着水。
“烬哥……”凌菲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我……我走投无路了……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
“什么事?”岳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那个混蛋老公……”凌菲开始崩溃地哭诉,“他……他破产了!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要债的天天堵门泼油漆……他们……他们今天把我儿子抓走了!说……说不还钱就……就……”她泣不成声,“烬哥!我求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借我钱……帮我救救孩子!我……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岳烬关掉了水龙头。
休息室里只剩下凌菲压抑的哭声,通过电波传来,带着绝望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
“你现在在哪?”他问。
“我……我在‘暗涌’酒吧……”凌菲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我不敢回家……那些人……那些人到处找我……烬哥,求你了……”
“暗涌……”岳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个位于城市边缘、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等着。”他说,“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