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抢鸡蛋时接到电话,对方声称我妈是林氏集团流落民间四十年的唯一继承人。
我甩着湿漉漉的塑料袋冷笑:“诈骗新剧本?我妈正在腌酸菜。”
直到十辆加长林肯堵死筒子楼巷口,西装革履的中介捧着乾隆官窑花瓶当见面礼。
母亲失手打翻酸菜罐,浑浊汁液漫过中介锃亮的意大利皮鞋。
领头人突然跪地:“小姐,当年是老太爷亲自把您扔在福利院门口的。”
酸菜汁顺着楼梯蜿蜒流下,像一条突然出现的黄金河。
湿漉漉的塑料袋勒得我手指发麻,廉价塑料腥气混着里头蔫头耷脑特价青菜的土腥味,直往鼻腔里钻。超市生鲜区冷气开得足,后背却黏腻腻贴了层薄汗。广播里循环着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鸡蛋促销,限购三斤,请有序排队……”我正被裹挟在汹涌的、提着菜篮推着购物车、目光如炬盯着前方蛋筐的大爷大妈人流里艰难移动,手机在口袋里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一个全然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皱眉接通,肩膀还扛着后头一位大婶急于插队的力道,语气实在算不上好:“谁?”
“您好,请问是沈念女士吗?”对方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训练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礼貌,与周遭抢购的喧哗格格不入。
“我是,什么事?”我费力地侧身,避开旁边大爷挥舞的环保袋。
“我们受港城林氏集团委托,经过严格的基因比对和历史档案核查,确认您的母亲,沈玉茹女士,是林氏集团创始人林鸿儒老先生流落在外近四十年的唯一血脉继承人。”
时间像是被超市冷冻柜的寒气瞬间冻住。我捏着塑料袋的手指僵了,周围抢购的人声、广播的噪音、冰柜的嗡嗡声,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听筒里那个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像一枚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耳膜。
“哈?”片刻的空白后,荒谬感火山般喷发出来,我几乎要笑出声,湿漉漉的塑料袋随着我甩手的动作哗啦作响,几滴菜叶上的脏水溅到旁边人的裤脚,引来不满的白眼,“诈骗新剧本?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妈?林氏继承人?她现在正穿着围裙,在我们家那破厨房里,跟一缸刚腌上的酸白菜较劲呢!你们找错人了!” 我语速飞快,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巨大的不耐烦,只想赶紧挂掉这通浪费时间的骚扰电话。
“沈女士,我们理解您的怀疑。请相信,我们是经过最严谨的法律和生物程序确认的。林氏集团的诚意和证据链的完整性,远超您的想象。”对方依旧平稳,那份笃定却让我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安的阴翳,“我们的团队,此刻就在您家楼下。”
“什么?”我猛地回头,似乎想穿透超市厚重的墙壁和数公里的距离,看清那个我住了二十多年、墙皮剥落、楼道常年弥漫着油烟和潮湿霉味的筒子楼门口,此刻是什么景象。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攫住了我。我连刚抢到的特价鸡蛋也顾不上了,胡乱拨开拥挤的人群,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超市大门。夏末午后的阳光白晃晃地刺眼,晒得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我跳上公交车,一路心乱如麻。那通电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