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院外传来动静,我扶着墙走到廊下,竟见李秦华正亲自系着绳梯。
他素来高傲,连朝服沾了半点灰都要重换,此刻却毫不犹豫地顺着绳梯滑入枯井,玄色衣袍瞬间沾了井底的污泥。
小厮们举着灯笼围在井边,火光映出他在井底翻找的身影。
枯井多年未清,堆积的垃圾散发着恶臭,他却毫不在意,指尖扒开腐烂的落叶与碎砖,每一下都格外认真。
我站在井边看了一整夜,露水打湿了衣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抓着几块破碎的瓷片爬上来,浑身污泥,发丝上还沾着草屑。
“照月,”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摊开手心的瓷片,声音带着一丝期盼,“是不是这个?我再找……”
那不是佛牌的碎片。
我看着他布满泥污的手,那双手曾为唐月茹剥橘子、绾头发,如今却为我伸进垃圾堆,可这迟来的弥补,早已换不回母亲的心血。
我轻轻后退一步,避开他伸来的手:“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李秦华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期盼瞬间褪去,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殿下!唐小姐派人来报,说她心口疼得厉害,求您快去看看!”
他的眉头猛地皱起,看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转身就走。
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没有半分迟疑,仿佛方才那个在枯井翻找一夜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心腹春桃扶住我,声音哽咽:“小姐……”
“备车,去城郊医馆。” 我擦干眼泪,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医馆的药味很浓,老大夫看着我的脉象,叹了口气:“夫人确定要如此?这孩子已有两月,打掉胎儿需好生休养。”
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李秦华在井底的模样,又闪过他奔向唐月茹的背影。
“确定。” 我轻声说,“这孩子,不该来这世上受委屈。”
落胎药渐渐生效,意识模糊前,我仿佛听见春桃在哭,又仿佛听见李秦华的呼喊。
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11少年心事
落胎药的后劲尚未褪去,意识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桃花宴,粉白的花瓣落了满身,唐月茹却带着几个丫鬟拦在假山后,裙摆扫过我落在地上的绢帕。
“谢照月,你个庶女也配来赴宴?” 她踩着我的帕子,居高临下地挑眉,“给我跪下赔罪,说你不该脏了我的眼,我就饶了你。”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来,我攥紧衣袖不肯屈膝,却被丫鬟猛地按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钻心的疼。
唐月茹笑得得意,正要抬脚碾我的手背,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破空而来:“住手。”
晓晨夜大步走来,玄色劲装沾着未散的风尘,显然是刚从边关回来。
他一把将我扶起,宽大的手掌护住我的肩膀,指腹轻轻揉了揉我发红的膝盖,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护犊意味。
“唐小姐,” 他眸色沉沉,视线扫过唐月茹瞬间煞白的脸,“欺负小爷的人,问过小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