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脸,我对着镜子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不行,不能这样。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才慢慢拉开浴室门。
客厅里,陈默已经关了电视。他站在饮水机旁,背对着我倒水。暖黄的落地灯光线勾勒出他宽阔而沉默的背影。
“晚上……跟谁吃饭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问“明天天气怎么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就……就以前大学的一个同学,好久没见了,随便聊聊。”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个抱枕紧紧抱在怀里,指尖用力掐进柔软的布料里。
“哦。”他端着水杯转过身,朝我走来。玻璃杯里的水轻轻晃动着。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能轻易剥开我拙劣的伪装,直抵我肮脏不堪的内里。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抱枕的边缘。
“什么同学?”他追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就……一个学长,你不认识的。”我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含在喉咙里。
他没再说话。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几秒钟后,他忽然俯下身,凑近我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带着他身上熟悉的、干净的皂角气息。我的身体瞬间绷紧,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动作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然后,他直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喝点水。”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径直走向卧室,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下。
我僵在沙发上,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怀里抱枕的绒毛刺得我脸颊发痒。茶几上那杯水,水面平静无波,却清晰地映出我惨白如鬼的脸。他闻到了。他一定闻到了!周扬那该死的古龙水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让我无法呼吸。我猛地抓起水杯,冰凉的玻璃杯壁冻得我手心刺痛,我仰头灌了一大口,冷水呛进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完了。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了我。我瘫在沙发里,浑身冰冷,听着卧室里传来的、陈默翻身的细微声响,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看似坚固的婚姻基石,已经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而我,正摇摇欲坠地站在边缘。
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陈默依旧准时上下班,会做我爱吃的菜,甚至在我生理期时,依旧会默默把保温杯灌满热水放在我床头。但他不再看我。他的眼神总是越过我,落在空中的某一点,或者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电视新闻,仿佛我只是房间里一件碍眼的摆设。偶尔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那里面也只剩下冰封的漠然,再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他不再碰我。晚上睡觉,他永远背对着我,身体绷得笔直,占据着大床最边缘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条宽得能跑马的楚河汉界。那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