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萧璟忽然唤她,声音低了些许,“今日若你不在身旁…”
“殿下鸿福齐天,纵无微臣,亦能逢凶化吉。”谢知微立刻低头应答,语气恭谨,近乎条件反射般划清界限。
萧璟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和烦躁。她最不喜谢知微这般模样。她宁可她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时,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哪怕自己头破血流,也要紧紧拉着她的手说“殿下别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守礼?是了,是从她父亲获罪,家道中落,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被选为侍读,如履薄冰地活在宫中开始?还是从自己及笄后,父皇的偏爱和自身的才华引来无数明枪暗箭,让她意识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开始?
萧璟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谢知微低垂的眼睫,那睫毛很长,微微颤抖着,像脆弱的蝶翼。但在最后一刻,她收回了手,只是拿起那纸卷,攥紧。
“罢了。”她声音恢复平静,“既然他们出手了,我们总不能白白受着。按计划行事,那份关于漕运亏空的折子,是时候让御史台的人‘意外’发现了。目标,老二。”
“是。”谢知微应道,心中已飞速开始谋划如何将线索引向二皇子而不留痕迹。她永远是萧璟最锋利的刀,最稳固的盾,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在“臣子”的本分之下。
接下来的日子,朝堂之上风波诡谲。二皇子被漕运案牵扯,焦头烂额。然而,皇子们的反击来得更快、更狠。
他们抓住了谢知微。
罪名是构陷皇子、勾结外臣、意图不轨。证据“确凿”——几封模仿她笔迹与边关将领“密谋”的信件,一个“忠心耿耿”举报她的家仆,甚至从她宫中住处搜出了所谓的“龙袍”碎片。
这一切荒谬至极,却精准地打在了皇帝最敏感的多疑神经上。谢知微的没落家世此刻成了原罪——一个罪臣之女,有何不敢?
萧璟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雨水湿透了衣襟,皇帝避而不见。她动用了所有明面上的力量,却如同石沉大海。她终于明白,这不是针对谢知微,这是针对她的斩翼之举。父皇…或许也默许了。
谢知微被带走前,争取到了片刻与萧璟独处的机会。是在萧璟的寝殿外,廊下风雨凄迷。
“殿下,”谢知微脸色苍白,却依旧镇定,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破碎得让萧璟心揪,“不必再费心了。此事…到此为止。”
“胡说!”萧璟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嘶哑,“我不会让你有事!他们休想!”
“殿下!”谢知微提高了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严厉,她看着萧璟,眼神里有决绝的守护,“他们的目标是你!若你再强硬下去,只会落入更大的圈套!唯有我认下,才能暂时平息!陛下…陛下不会立刻处死我,我还有时间…”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萧璟懂了。谢知微要以自身为牢,换取她周旋的时间。
“微臣…叩谢殿下多年庇护之恩。”谢知微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然后决然起身,跟着侍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萧璟站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看着那抹青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尽头,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