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心话大冒险,瓶口对准了老婆的发小陈烁。
他看着我老婆苏晴,笑得意味深长。
“苏晴生孩子那天,医生问保大保小,是我签的字。”
满座宾客哗然。
我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我儿子出生那天,我正在国外签一个能救活我们公司的合同。
苏晴告诉我,是她自己签的字,选了保小。
她还因此产后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
为此,我愧疚了整整五年。
陈烁拍了拍我的肩,一脸歉意。
“兄弟,别怪我,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是孩子的......干爹,总得做个决定吧?”
1.
包厢里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几乎要将我淹没。
「够义气啊陈哥!这干爹当得比亲爹还上心!」
「就是,江枫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陈烁,不然你老婆孩子......」
那人没说完,但满屋子暧昧的笑声说明了一切。
苏晴的脸颊泛着红晕,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感动。
她端起酒杯,朝陈烁举了举。
「就你话多。」
那语气,亲昵得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陈烁得意地扬了扬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我脑中轰鸣,一片空白。
五年前那个夜晚,我隔着越洋电话,听到苏晴虚弱到随时会断气的哭声。
她说:「江枫,我签了字,保小。」
「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儿子......」
电话那头,是医疗仪器刺耳的警报和医生护士乱糟糟的呼喊。
我疯了一样想冲回去,可违约金是天价,能让我们所有人万劫不复。
我一夜白头。
直到第二天确认她脱离危险,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没有断掉。
这五年,我将所有的愧疚都化作了对她的补偿。
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家里的财政大权,她要什么,我给什么。
朋友们都笑我妻管严,我却甘之如饴。
我以为,这是我欠她的。
可现在,陈烁一句话,就将我五年来的深情和愧疚,碾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原来,那份让我背负了五年枷锁的同意书,是他签的。
原来,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刻,我的妻子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替我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
高脚杯的杯柄在我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传来一阵剧痛。
「江枫,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苏晴终于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她的眼神清澈又无辜,那一瞬间,我竟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陈烁。
陈烁被我看得有些发毛,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哎,大家别误会啊,我跟苏晴那是什么关系?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
他大大咧咧地搂住苏晴的肩膀,苏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再说了,江枫当时不是不在吗?我不顶上谁顶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干儿子出事吧?」
他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我不感激他,就是我不识好歹。
周围的人又开始附和。
「就是,江枫你太小气了。」
「人家陈烁这是仗义,你别想多了。」
我看着他们俩亲密无间的姿态,看着周围人理所当然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
我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
苏晴皱起眉,不悦地开口:「江枫,你发什么疯?」
我没理她。
我端起桌上那瓶未开封的红酒,走到陈烁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将满满一瓶酒,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酒液顺着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流下,划过他错愕的脸,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啊!」
有人尖叫起来。
陈烁抹了一把脸上的酒,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江枫,你他妈有病吧!」
我将空了的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我的话语。
「我有没有病不知道。」
「但你,肯定有。」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看身后的一片狼藉。
苏晴的尖叫声和陈烁的怒骂声被我关在了门后。
我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头,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那团火。
2.
我回到车里,点了根烟,却一口都吸不进去。
车门被猛地拉开,苏晴带着一身酒气坐了进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江枫!你今晚是疯了吗?」
她劈头盖脸地质问,声音尖利。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让我在朋友面前多丢脸!陈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这么对他?」
我看着她,只觉得无比陌生。
「最好的朋友?」我冷笑出声,「最好的朋友,可以在你老公不在的时候,替你签生死状?最好的朋友,可以当着你老公的面,搂着你的肩膀,说你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那不然呢?!」苏晴的声音比我还大,「我当时一个人在产房门口,我害怕!我无助!你在哪里?你在国外签你那破合同!陈烁不帮我谁帮我?」
「我让你打电话给我,我让你等我回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可你呢?你告诉我,你自己签了字,选了保小!苏晴,你他妈让我愧疚了五年!」
五年啊。
这五年里,我每个午夜梦回,都会想起电话里她虚弱的声音。
我恨不得替她去死。
可她现在却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因为陈烁。
「我......」苏晴被我吼得一愣,气势弱了下去,眼圈瞬间就红了,「我当时也是怕你担心......再说了,事情不是过去了吗?你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跟我发这么大火吗?」
「小事?」
我气得笑出了声。
「苏晴,在你心里,什么才算大事?是不是非要等他睡到我们床上,你才觉得是大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苏..晴的手在发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满是不可置信和被戳中痛处的羞愤。
「江枫,你混蛋!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和陈烁清清白白,他是我的家人,是念念的干爹,你为什么要用这么龌龊的思想来侮辱我们?」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随着脸颊上的痛感,彻底消散了。
我没有再动怒,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只是笑了。
一声极轻的,发自肺腑的冷笑。
这声笑,比任何怒吼都让苏晴感到不安,她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我。
我平静地发动了车子,沉默地往家的方向开。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到家后,苏晴似乎想说什么,但我径直走向客房,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上,摸了摸依旧发烫的脸颊。
很好。
这一巴掌,打醒了我。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周,帮我办两件事。”
“第一,帮我查个人,陈烁,城西陈氏地产的二公子。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第二,以最快的速度,帮我安排一份亲子鉴定,用我和江念的样本。记住,要绝对保密。”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天,快亮了。
第二天一早,我神清气爽地从客房走出来。
苏晴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客厅,见我出来,立刻站了起来。
她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语气带着一丝讨好和试探。
「这是城西那个项目的策划案,陈烁他们公司想参与进来,你看看......昨晚,是我太冲动了。」
我拿起那份文件,很厚,也很重。
我笑了笑,当着她的面,将策划案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撕了个粉碎。
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在苏晴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我整理了一下领带,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念念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我们一家三口,自己过。」
「还有,通知法务部,终止和陈氏地产的一切合作意向。」
「为什么?!」苏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尖叫道,「江枫!你不能这么做!」
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如此清晰。
「能,或者不能。」
我俯身靠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说了,不算。」
3.
儿子江念的五岁生日,终究还是没能如我所愿。
我订了顶级餐厅,买了限量款蛋糕,准备了一后备箱他梦寐以求的礼物。
可苏晴却在下午打来电话,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哭腔和颤抖。
「江枫,不好了,念念在幼儿园摔倒了,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你快来中心医院!」
我的心脏骤然抽紧,方向盘猛地一打,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等我额角冒汗地冲进急诊室,看到的却是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苏晴抱着江念,坐在长椅上低声啜泣。
而陈烁,正半蹲在她面前,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安慰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棒糖,逗弄着她怀里那个头上缠着纱布的孩子。
江念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被他逗得咧开了嘴。
那画面,温馨、和谐。
像一幅严丝合缝的油画。
而我,就是那个不小心闯入画中,破坏了一切的、多余的闯入者。
我的脚步,就这么钉在了门口,四肢百骸都泛着凉意。
「江枫,你来了。」
陈烁最先发现我,他站起身,朝我露出一个带着点歉意的笑。
那笑容,在此刻的我看来,充满了炫耀和挑衅。
「念念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医生说观察一下就没事了。我公司离得近,就先过来了。」
苏-晴也抬起头,看到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掉得更凶了。
「都怪我,我不该去开会的,不然念念就不会出事了......」
她扑进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僵硬地任由她抱着,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一旁眼神“关切”的陈烁身上。
心底只觉得一片荒唐。
又是这样。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要我和苏晴之间出现裂痕,他陈烁就会像个救世主一样,分秒不差地出现。
然后苏晴就用她的眼泪和自责,将我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悉数堵回我的喉咙里。
这时,医生拿着一份报告单走了过来。
「江念的家属是吧?孩子颅内有轻微出血,需要输血治疗,你们谁是O型血或者A型血?」
「我是O型。」我立刻上前一步。
「我是A型。」苏晴也紧跟着说。
医生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说道:「那你们去验一下血吧,孩子的血型比较特殊,是AB型,你们俩的血都不能直接输。」
我愣住了。
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我盯着医生,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平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医生,我的生物学得不好,你再说一遍?」
「O型血的父亲,和A型血的母亲,能生出什么血型的孩子?」
这是最冷酷的生物学常识。
O型和A型的父母,后代只可能是O型或者A型。
绝无可能,是AB型。
医生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拿起报告单,又仔细核对了一遍。
「没错,孩子就是AB型Rh阳性血。」
他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半秒,又转向苏晴,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古怪。
「你们......确定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
轰。
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我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苏晴。
她的脸,在短短一秒内,从梨花带雨,变成了惨无人色。
那是一种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的、死人般的灰白。
她抓着我的胳膊,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无法辩解。
而另一边,陈烁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就是这一步。
这心虚的一步。
瞬间,所有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所有被我强行压下的怀疑,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产房门口,他替我签下的那份生死状。
酒桌上,他搂着苏晴的肩膀,说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密。
还有......
我儿子江念那张,越长大,越是和他陈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我过去只当是巧合。
现在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巧合。
那是真相。
一个我从来不敢深想,却血淋淋地、用一行血型报告,砸在我面前的真相。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脚下的地面变得无比柔软。
我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我看着苏晴惨白的脸,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石在摩擦。
「苏晴,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4.
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苏晴的哭声,和我的质问,混在一起,显得无比凄厉。
「江枫,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泣不成声。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双眼因为充血而刺痛,「血型报告就在这里!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告诉我,一个O型血的爹,一个A型血的妈,怎么他妈的生出一个AB型的儿子!」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引来了无数侧目。
陈烁上前一步,想来拉我。
「江枫,你先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滚开!」
我一把将他推开,胸中的暴怒让我几乎想杀人。
我指着他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陈烁被我推得一个踉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罕见地,没有反驳。
苏晴见状,彻底崩溃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抱着我的腿。
「是我,都是我的错......」
「江枫,我对不起你......」
「五年前,你出国前的那晚,公司聚会,我喝多了......」
「是陈烁送我回家的,我当时脑子不清醒,把他当成了你......就那一次,真的就那一次......」
「我后来发现怀孕了,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不要我了......」
「江枫,我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哭得肝肠寸断。
可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我的骨头里。
原来,在我满心欢喜期待孩子出生时,她正怀着别人的种,对我笑靥如花。
原来,在我因为她“产后大出血”而愧疚了整整五年时,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何其可笑。
我江枫,在商场上算无遗策,却在家里,被我最爱的女人和我“最好”的朋友,联手戴上了一顶绿到发黑的帽子。
还心甘情愿地,给别人的儿子,当了五年父亲。
我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苏晴,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满脸愧色的陈烁。
我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所以,」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保大保小那天,他签的字,不是以干爹的身份......」
「而是以亲爹的身份,对吗?」
苏晴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看着我。
陈烁的脸色,也彻底变了。
我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
「他选了保小,不是因为情况紧急,而是因为,他要保住他的儿子,他的种。」
「哪怕,要以你的命为代价,对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们摇摇欲坠的良心上。
苏-晴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不......不是的......江枫......」
「够了。」
我打断她,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
「苏晴,我们之间,完了。」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医院外走去。
身后,是苏晴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尖叫。
「江枫!不要走!江枫!」
我没有回头。
心,早就在那份血型报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走出医院大门,冬日的冷风灌进我的脖子,却远不及我心中的万分之一冰冷。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我的私人律师的电话。
「老张,准备两份东西。」
我的声音冷静,清晰。
「第一,离婚协议,我要苏晴净身出户。」
「第二,启动所有可用资源,全面狙击陈氏地产。我要他们,在三天之内,从这个城市消失。」
「不计成本。」
挂了电话,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苏晴,陈烁。
你们的游戏结束了。
我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5.
私家侦探的报告,没有温度,像一份尸检报告。
三天后,它静静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
我一页页翻过。
指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声音,此刻却像钝刀在割我的骨头。
我的体温,似乎正随着这一页页的翻动,被彻底抽离身体。
资料上说,苏晴和陈烁,根本不是什么青梅竹马。
苏晴的母亲,在嫁给我岳父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陈烁,是她与前夫的儿子。
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大舅子。
为了嫁入苏家,苏晴的母亲抹去了自己的过去,将亲生儿子陈烁,说成是一个无父无母的远房亲戚。
一个她“好心”收养的拖油瓶。
岳父一家即便心中不快,为了脸面,也默认了这个谎言。
所以,陈烁与我岳父岳母,毫无感情。
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苏晴。
一种异乎寻常的,扭曲的感情。
资料里附着几张照片,从少年到成年。
游乐场,陈烁背着苏晴,笑容灿烂得令人作呕。
海边,他们头靠着头看夕阳,姿态亲昵得超越了所有界限。
而最后一张纸,彻底击碎了我。
五年前,我出国后不久的一份银行流水。
一笔五百万的转账。
从苏晴的账户,到了陈烁的账户。
那笔钱,是我留给苏晴投资的启动资金。
我曾以为它早已翻了几番,成为我们美好未来的基石。
原来,它一分不差地,成了他们兄妹俩的囊中之物。
我捏着那张流水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一个念头,不,是一个早已存在、却被我刻意忽略的答案,挣脱了所有理智的束缚,彻底浮出水面。
这不是酒后乱性。
这是一场从头到尾,蓄谋已久的骗局。
一场长达数年的合谋。
他们兄妹俩,算计我的感情,算计我的钱,算计我的公司。
而江念,我倾注了五年心血的儿子......
只是他们用来套牢我,侵占我一切的,一个工具。
一个有血有肉的工具。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耳边是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世界在黑暗中失重。
这些天,苏晴的电话和信息,像雪片一样涌来。
内容无一例外,是忏悔,是哀求。
她说她错了,说她不能没有我,说为了孩子,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一条都没看,一个都没接。
我怕我听到她的声音,会真的失控杀了她。
手机再次振动。
屏幕上跳动着“岳母”两个字。
我深呼吸,接通。
「江枫!你和晴晴到底怎么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人都脱形了!」
岳母的声音,充满了理直气壮的责备。
「我问她,她就只会哭!江枫,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告诉你,我们苏家的女儿,不能受这种委-屈!」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喉咙里逸出一声低沉的、冰冷的笑。
「妈,你该去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晴晴能干什么?她一颗心都扑在你和孩子身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吗?」我打断她,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江念,不是我的儿子?」
第2章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过了漫长的几秒,岳母颤抖的声音才传来:「江枫......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吐字清晰,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苏晴给我戴了五年绿帽子,那个孩子,是她和她的好哥哥,陈烁的种。」
“啪嗒。”
电话被挂断了。
我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是怎样的一场天崩地裂。
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和他们一直看不起的那个“拖油瓶”,上演了这么一出惊天丑闻。
这巴掌,打得真响。
没过多久,岳父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羞愧。
「江枫,对不起,是我们苏家,教女无方。」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沉默着挂了电话。
交代?
你们的交代,一文不值。
我要的,是血债血偿。
6.
我给了苏晴最后一个见我的机会。
地点在我们初次约会的那家西餐厅。
她来了,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身上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此刻看来,那白色圣洁得可笑,像是在拙劣地扮演一个她从未是过的角色。
「江枫,你终于肯见我了。」她一开口,眼泪就争先恐后地涌出。
我没有看她的眼泪,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签了。」
离婚协议书。
苏晴的脸,血色瞬间褪尽。
她颤抖着手拿起协议,看到“净身出户”四个字时,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净身出户?江枫......你......你好狠的心!」
协议上,白纸黑字:她将分不到我名下任何财产,包括我曾赠予她的公司股份。
同时,她将永远失去江念的抚养权。
「我狠?」我看着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苏晴,用我五年的真心,五年的付出,换你净身出户,你觉得这笔买卖,是我亏了,还是你亏了?」
「我把你捧在掌心,为你遮挡一切风雨,让你活得像个公主。你呢?」
「你和你的好哥哥,睡着我的床,花着我的钱,生下他的种,让我管他叫了五年儿子!」
「苏晴,你摸着你那颗心问问自己,到底是谁,更狠!」
我的每个字,都像刀,将她伪装的自尊凌迟。
她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不......我不要离婚......」她喃喃自语,「江枫,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是不能没有我,」我一针见血地戳穿她,「你是不能没有我的钱。」
她猛地抬头,瞳孔里闪过一丝被说中的惊慌。
「不是的!江枫,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爱我?」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爱我,所以和亲哥哥上床?爱我,所以联合他骗我的钱?苏晴,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它让我恶心。」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协议,我给你了。三天时间。」
「三天后,你若不签,我们就法庭见。」
「到时候,你和你哥的丑事,你妈那段光彩的过去,整个苏家的脸面,会变成什么样,你自己想清楚。」
「苏家的脸面,你的下半生,都在你这一支笔上。别让我失望。」
说完,我转身离开,空气中只留下她压抑的、崩溃的抽泣。
我知道,她会签。
她输不起,苏家更输不起。
第二天,签好字的协议,准时送到了我的办公室。
很好。
现在,真正的报复,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公司的年度晚宴,冠盖云集,媒体如蚁。
岳父岳母,以及苏家的一众亲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们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强撑着体面。
晚宴上,我作为主人,走上演讲台。
在全场的聚光灯下,我举起酒杯。
「今晚,除了感谢各位来宾,我还有一件私事,想与诸位分享。」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身后的大屏幕,亮了。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画面的开始,是我和苏晴在巴黎铁塔下的拥吻,甜蜜得像一部爱情电影。
台下的苏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她和陈烁在同一片海滩,头抵着头,亲密无间。
台下,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
视频在继续。
上一秒,是我在产房外焦急等待,她“产后大出血”。
下一秒,是她在医院走廊,被陈烁拥在怀里,满脸泪痕地寻求安慰。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晴的脸,刷地一下,白得像纸。
岳父岳母的表情,已经僵硬。
屏幕上,出现了那份五百万的银行流水单。
然后,是那份刺眼的,AB血型的化验报告。
最后。
画面定格。
一份户籍资料的影印件,被放大到占据整个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陈烁,是苏晴母亲与前夫所生。
关系:兄妹。
「轰!」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了。
震惊,鄙夷,恶心,夹杂着兴奋的看客眼神,像无数把利剑,齐刷刷地射向苏家那一桌。
「我的天......亲兄妹?」
「太恶心了!还生了孩子让江总养了五年!这是什么惊天丑闻!」
「苏家这次,脸都不要了!」
议论声,嘲笑声,汇成一片嗡鸣,将苏家所有人钉在耻辱柱上。
苏晴再也站不稳,身体一软,若不是旁边的椅子扶着,已经瘫倒在地。
我看到,她的母亲,当场昏厥了过去。
而她的父亲,那位一向注重脸面的苏董,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身体剧烈地颤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用眼神将我杀死。
我迎着他的目光,举起酒杯,隔空对他遥遥一敬。
然后,一饮而尽。
游戏,结束了。
不。
是你们的游戏结束了。
我的,才刚刚开始。
7.
舆论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晚宴次日,「苏氏长女与亲兄不伦,骗婚五年诞下孽种」的标题,如同病毒般占领了本市所有的新闻版面和社交平台。
苏家的股票开盘即死,一字跌停。
电话被打爆,合作方撕毁合同,银行派人堵门催债。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需要我仰望的苏家,只用了一夜,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
我那位好岳父,一生最重脸面,终究没能扛住,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ICU。
岳母则守在医院,像个疯子一样,对着所有镜头哭嚎,咒骂苏晴和陈烁是毁掉苏家的丧门星。
而苏晴,那个丑闻的中心,被苏家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她来公司找我。
保安的内线电话打到我办公室时,我正站在落地窗前。
楼下,一个女人穿着洗到发白的廉价衣服,头发枯黄地贴在头皮上,正被两个保安死死拦住。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哪里还有半分江太太的精致与优雅。
「江枫!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周围聚拢的看客越来越多,对着她指指点点,像在观赏一出滑稽戏。
我冷漠地看着,如同在俯瞰一只蝼蚁。
助理敲门进来,面露难色。
「江总,需要报警处理吗?」
「不必。」我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她闹。」
「闹得越大,才越好看。」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这个被我捧在掌心五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的女人,撕下伪装后,是怎样一副丑陋不堪的嘴脸。
苏晴在楼下闹了整整一个下午,嗓子喊到嘶哑,力气耗尽,也没能踏入大楼半步。
最后,是嗅着血腥味赶来的记者,将她团团围住。
无数的长枪短炮怼在她的脸上。
「苏女士,请问你和你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先生指控你骗婚五年,情况属实吗?」
「你们的孩子,现在在哪里?你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苏晴被问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捂住脸,在一片闪光灯和嘲笑声中,狼狈地挤出人群,逃了。
几天后,我给了摇摇欲坠的苏家,最后一击。
我以公司法人的名义,正式起诉陈烁,罪名是职务侵占与商业诈骗。
那张五百万的银行流水单,就是钉死他的棺材钉。
证据链清晰得无懈可击。
陈烁很快被警方带走。
这一次,苏晴彻底疯了。
她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真的闯进了我的公司,在所有员工的注视下,冲进我的办公室,“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江枫,我求你,你放过他!」
「他是我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爱慕虚荣,是我骗了你!你冲我来,你报复我,求你放过陈烁!」
她把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看着她这副为所谓的“爱情”奋不顾身的模样,我胃里一阵翻搅。
「唯一的亲人?」
我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苏晴,你忘了?ICU里还躺着一个被你气到中风的爹,还有一个天天在医院咒你死的妈。」
我的视线,一寸寸变冷。
「哦,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怎么,不要了?」
提到江念,苏晴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从丑闻爆发到现在,她没有去看过那个孩子一眼。
那个被她当成博取富贵的筹码,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就被她像垃圾一样,随手抛弃了。
「你......你把念念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把他,送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我甩开她的下巴,站起身,语气是绝对的冰冷,「放心,他会过得很好。比跟着你这种母亲,好一万倍。」
我为江念选了一所昂贵的全封闭寄宿学校。
我会支付他的一切费用,直到他十八岁成年。
自此以后,他的人生,与我再无瓜葛。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苏晴瘫在地上,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空洞。
我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按了内线。
保安很快进来,将她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走廊里,回荡着她绝望的嘶吼。
「江枫!你没有心!你不得好死!」
我回到办公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冰。
是啊。
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被他们联手,杀死了。
8.
陈烁的案子,判了。
涉案金额巨大,性质恶劣,十年有期徒刑。
尘埃落定。
苏晴在法庭上听到判决,当场昏厥。
等她再醒来,世界已经彻底抛弃了她。
苏家登报,与她断绝一切关系。
曾经围着她转的所谓闺蜜,也将她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她没钱,没工作,只能租在城中村一个鱼龙混杂、终日不见阳光的旧楼里。
这些消息,偶尔会出现在助理递交的报告中。
据说,她去面试,对方一看到她的名字,就当场把简历丢进垃圾桶。
她开始酗酒,日日醉如泥。
我看着报告上的文字,内心平静。
这一切,不过是她应得的报应。
我以为,我和她的故事,到此,就是结局。
直到那天,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我正在开会,随手接起。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佻又带着几分算计。
「是江枫,江先生吗?」
「我是。」
「我叫刘莉,是陈烁的女朋友。」
我眉头微蹙,陈烁的女朋友?
「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刘莉直接挑明了来意,「我手里,有一个关于苏晴和陈烁的,更大的秘密。一个......你绝对会感兴趣的秘密。」
「我凭什么信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就凭我知道,」刘莉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无比,「苏晴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
「说。」我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见面谈吧,江先生。带上五十万现金,城南星巴克,我等你。」
电话挂断。
我让助理立刻准备了五十万现金,驱车赶往城南。
星巴克里,我见到了刘莉。
一个妆容艳俗,满身风尘气的女人。
她的眼睛在看到我手边的现金时,迸发出贪婪的光。
「江先生果然爽快。」
「说吧,你的秘密。」我没有耐心跟她周旋。
刘莉验过钱,满意地拉上包的拉链,这才慢悠悠地靠回椅背。
「其实啊,苏晴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酒后乱性。」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是陈烁,强奸了她。」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以为苏晴爱你吗?不,」刘莉不屑地撇嘴,「她爱的是你的钱,是江太太这个身份能带给她的虚荣。她早就想摆脱陈烁那个控制狂了。」
「陈烁把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根本不准她离开半步。所以,她才选中了你,江先生。你家世好,有能力,还对她一往情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接盘侠。」
「她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嫁给你,生下你的孩子,再慢慢把你的江山变成她的。可她低估了陈烁的疯狂。」
「就在你出国谈生意的前一晚,陈烁找到了她,就在你们的婚房里,玷污了她。他拍了视频,威胁苏晴,如果敢报警,或者敢告诉你一个字,他就把视频发给你,让你身败名裂,再搞垮整个苏家。」
「苏晴怕了,她不敢赌。可她没想到,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
「她想偷偷打掉,又被陈烁发现。陈烁告诉她,如果她敢动他的孩子,他就杀了她全家。」
「从那一刻起,苏晴就彻底绝望了。她只能生下这个孩子,然后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骗住你这个傻子。」
刘莉说完,端起咖啡,欣赏着我脸上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怎么样,江先生,我这个秘密,值五十万吧?」
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外面的阳光刺眼,我却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
刘莉后面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见。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冲撞。
如果......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么苏晴......
那个我恨之入骨,亲手推入地狱的女人......
她既是加害者。
也是......受害者?
刘莉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嘴上说着不信,身体却无比诚实。
一连几天,我都在失眠。
午夜梦回,全是苏晴那张苍白又绝望的脸。
可笑。
我告诉自己。
这不过是那个女人黔驴技穷后,设计的新骗局。
她想用一个编造的悲惨故事,来博取我的同情,让我心软。
我怎么可能再上当。
我让私家侦探去查了刘莉。
报告很快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刘莉,夜总会陪酒女,陈烁的情人,挥霍的钱财,都来自陈烁,而陈烁的钱,来自苏晴,最终,都来自于我。
最关键的一条信息,侦探用红线标出:
【目标人物刘莉,近期与苏晴有过三次秘密会面。】
果然!
我胸口那一点点微弱的动摇,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嘲弄淹没。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由我的前妻和她前男友的情人,联手为我设下的,恶心至极的圈套!
她们以为我是什么?一个可以被反复愚弄的傻子吗?
我将那份调查报告,一页一页,亲手送进了碎纸机。
看着那些文字化为无法拼凑的碎屑,我仿佛也把心底那个荒谬的故事,彻底碾碎。
苏晴。
你的死活,你的悲喜,从此,与我江枫再无半分干系。
我把全部的精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商场上的厮杀,远比感情的纠缠来得简单纯粹。
公司吞并了苏家倒下后留出的市场,版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
身边的人都说我比以前更冷厉,更不近人情。
我不在乎。
我以为,我的世界会一直这样,冰冷,但坚固。
直到林晚的出现。
她是公司法务部的总监,一个冷静、干练,眼中总有自己光芒的女人。
在我又一次因为烦躁而打断会议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她,在会议结束后,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她递给我一杯温水,轻声说:“江总,您最近,似乎很累。”
她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平静的关切。
那一刻,我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城墙,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我们开始尝试着接触。
吃饭,看电影,聊工作,聊生活。
和她在一起,我不用伪装,不必紧绷。
她知道我所有的过去,那些不堪的,狼狈的过往。
她只是说:“江枫,被毒蛇咬过,不代表你要放弃整片森林。你只是需要一剂好的血清,和时间。”
我好像,真的快要被治愈了。
就在我准备向她求婚的前一天,那个将我拖回地狱的电话,响了。
陌生的号码,区号显示是城西。
“请问是江枫先生吗?这里是城西派出所。”
我的心脏,猛地一停。
“苏晴,出事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整个走廊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冰冷。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林晚也赶来了,她握住我冰冷到没有一丝知觉的手。
她的掌心很暖,可那温度,却怎么也传不进我的身体里。
时间,一分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灯灭了。
医生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来,摘下口罩,那双看透了生死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歉意。
他对着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病人从五楼坠落,内脏大出血,我们......尽力了。”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觉得心脏的位置,好像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空洞得厉害,有冷风呼啸而过。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封信。
信封已经皱了,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她留在现场的遗书,指名给你的。”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很轻,却又重逾千斤。
我打开它。
熟悉的字迹,却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绝望。
【江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解脱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说得太多,已经变得廉价。可我还是要说。】
【刘莉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背叛你,至少,我的心没有。】
【嫁给你,是我算计的开始,却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逃离陈烁那个魔鬼的方法。】
【我以为我可以,可我低估了他的疯狂。】
【在你出国的前一晚,他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们的婚房里......他说,如果我敢告诉你,他就把视频公之于众,让你,让江家,成为全城的笑柄。】
【江枫,我不敢赌,我怕你嫌我脏。】
【我怀上了那个孽种,我想打掉,可他又用我全家的性命威胁我......】
【我骗了你,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直到把你和我,一起拖进地狱。】
【我爱你,江枫。从你第一次为我挡下那个篮球开始,我就爱上了你。可这份爱,被我亲手染脏了。】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干干净净地,再遇见你一次。】
【那时候,我一定,只做你一个人的,苏晴。】
信的最后,是一串银行卡号,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说,那是她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钱。
她说,陈烁威胁她的所有录音,都在她出租屋的枕头下。
【帮我,让他把牢底坐穿。】
【然后,忘了我,好好生活。】
信纸从我指尖滑落。
我再也站不住,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原来......我还是错怪她了。
原来,那个我恨之入骨,亲手打入尘埃,看着她被所有人抛弃,看着她酗酒堕落,看着她走上绝路的女人......
她不是加害者。
她只是一个,被魔鬼缠住,拼了命想抓住一束光,却最终被拖入深渊的......受害者。
而我,就是那束,被她拼命想抓住,却又被我亲手熄灭的光。
我,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从身后,无声地抱住了我。
我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像个孩子一样,在这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嚎啕大哭。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