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我懂事起,
我就知道父母只爱姐姐不爱我。
他们要我乖乖做姐姐的移动血库。
直到高考前夕,我被亲生父母绑上手术台抽。
手术后,我强撑着爬进考场。
我本想逃离这个家,可父母找到我,痛哭流涕说他们错了。
回去后他们故技重施把我绑了起来,把我关在家中5年,他们不让我出去工作,却总是说我只知道啃老。
这次我没有再反抗,
“捐什么,我都同意,不过,你们,能不能带我去趟游乐园。”
我说的很平静,因为——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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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拿到确诊通知书的那刻,我决定辞职去寻找安眠之地。
我在交接工作的时候,父母闯进了我上班的公司。
“年年,这些年你都去哪了,爸妈找得你好苦啊。”
母亲一把冲过来把我抱住,带着哭腔止不住的流泪。
父亲也是红着眼眶看着我,双手不停颤抖。
他们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不经让我愣神。
从小到大,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哪怕简单的一句饿不饿冷不冷。
甚至在高考前夕,姐姐岁岁突发高烧进了医院,医生通知需要再次骨髓移植。
献血,献骨髓,伴随着我的童年生涯。
没人问我同不同意,理所当然的我是姐姐岁岁的人体移植库。
甚至从我的出生开始,都是为了给姐姐岁岁提供脐带血才有了我。
那次,是我的第一次反抗。
没人知道为了这次高考我期待了多久,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扎进书堆朝乾夕惕,只为逆天改命逃离原生家庭。
“年年,不要无理取闹,岁岁危在旦夕,你身为妹妹提供点骨髓怎么了。”母亲责备的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等我高考完行不行,就差没几天。”我卑微的看着母亲。
因为长期抽骨髓导致我身体越来越差,每次抽完骨髓我都浑身酸痛无力,我不想因此错过高考。
“年年乖,大不了明年复读,你姐姐现在很需要你。”
母亲拉着我的手试图说服我。
我握着拳闭嘴不说话,眼神里都是抗拒。
父亲见此气的给了我一巴掌,我不受控制的被甩在地,捂着脸多年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我不要,抽了我这么多年的骨髓和血,我也是你们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情绪激动带着哭腔大声质问。
“自私自利没良心的东西,岁岁是你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父亲指着我严声呵斥。
父亲从厨房找出一根麻绳的时候我慌了,我立马冲向门口,可惜母亲已经预判了我的动作,直接站在门口红着眼不让我出去。
“妈,求求你了,让我先高考。”我跪在地上抓着母亲的衣角。
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闹,挣扎,嚎啕大哭。
母亲别过头不吭声,任由父亲把我绑了起来。
就这样我被绑到了医院,医生皱着眉把父母拉到一边。
我以为事情有转机,没想到在一刻钟后医生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
我看到医生的手里多了个袋子,泪水划过冰冷的脸颊,这一刻我绝望的想死。
等我缓过神来手术已经完了,还是熟悉的浑身酸痛无力,眼前发黑。
父母都不在身边,想来都去陪我的姐姐岁岁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以为常。
嘴巴渴得厉害,实在无力起来去倒水,这一刻难免心中酸涩。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明天就是高考了,我向隔壁床陪护借了个手机打给闺蜜雨桐,请求她给我准备一份考试用具。
所幸准考证身份证统一放在班主任那里省了不少麻烦。
第二天我拖着浑身发软得身体在医院门口打车,得知我去参加高考立马有好心人送我去考场,还贴心得为我买了包子。
吃包子的时候我哭了。
随便一个陌生人都比父母关心我。
排队进考场的时候辛亏有雨桐扶着我,不然还真站不住了。
“你要不去做个DNA鉴定,看看是不是亲身的。”雨桐为我打抱不平。
我笑着摇摇头。
进了考场我们就要分开,雨桐担忧的看着我。
我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直到她消失我终于坚持不住摔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想往前爬,可是我真的没什么力气。
“同学,你没事吧。”立马有工作人员过来扶起我。
我扯着嘴说没事,额头却布满了冷汗。
工作人员把我扶到座位上,我灌了几口雨桐为我准备的糖水,总算缓过点劲来。
咬着牙熬了两天,总算结束了,考完的那一刻,我直接昏了过去。
期间我没回家,直接住进了雨桐家,父母也不曾找过我,想来在陪姐姐岁岁。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潸然泪下,如释重负的我笑了。
虽不能上清华北大,但211、985任我选择。
这几年的我是自由的,不用再做姐姐的移动骨髓血库。
2
在我愣神的功夫,父母已经拉着我的手上了车。
他们破天荒的带我来了商场,给我买衣服和首饰,我像个山里来的娃局促的站在那被指使着穿这双鞋子套那件裙子。
“我们年年穿什么都好看,这点随我。”母亲上下打量着我。
“是是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父亲在旁边给予不错的评价。
在我童年里梦寐以求的场景出现了,我只觉得心酸,多年来干枯的心被突然滋润尤为疼痛。
“吃虾,瞧你瘦的,在外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母亲似是责怪,拼命的给我碗里夹着鸡鸭鱼肉。
没多久我的碗就满了。
父亲还在一旁为我填鸡汤。
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我木木的吃着面前的虾,母亲贴心的为我剥了壳,可惜啊,她不知道我从小海鲜过敏。
借着上厕所的间隙我把虾都扣了出来。
“年年啊,明天就随我们回去吧,妈妈给你好好补补,都大姑娘了没点肉怎么成。”
母亲拂过我的发丝,我感到一阵电流经过浑身酥麻起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点点头,父母笑意更深了。
站在家门口,我恍如隔世。
“进去呀。”母亲推着我笑意融融。
“累了吧,在沙发上躺会儿,晚饭马上就好了。”
在我印象中这是母亲第一次为我做饭,鼻子有点发酸。
我没告诉她们得病的事,一路上我的脑子疼的快炸。
母亲以为我累了,还让我躺在她膝盖上睡会儿。
此刻我赶紧吞了一片止疼片。
止疼片很快发挥了药效,我松了口气。
“姐姐呢?”我疑惑的问道,从进来我就没看见岁岁。
父母纷纷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
“你姐你还不清楚嘛,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许是在房间躺着呢。”
母亲把菜端上桌,招呼我过来吃饭。
我夹了块排骨,一入口就愣住了。
满嘴的猪骚味,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小时候,母亲会专门炖排骨汤带去给姐姐,有次我偷偷尝了一块,软烂鲜香,还没等我嘬完手指的汤渍母亲就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护着锅里的排骨骂我:
“家里少你一口吃的了,连你姐姐的排骨都偷,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小小的我攥着衣角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被母亲罚站到了天黑。
此刻母亲投来期许的眼神,我忍着恶心吃下了肚。
可我的眼睛还是撇见了厨房专门为姐姐岁岁炖汤的砂锅,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饭后父亲给我端来了水果,母亲为我放洗澡水。
3
期间我走进了姐姐岁岁的房间,满屋子弥漫着熟悉的中药味。
“年年——”床上的人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对姐姐岁岁我的情绪尤为复杂,既对她厌恶又想亲近她。
仔细打量着床上的人。
消瘦的脸庞下是苍白的面孔,我们的五官极为相似,干瘪的嘴唇正念叨着我的名字。
“姐,我回来了。”我柔声说道。
姐姐岁岁挣扎着起身,我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好让她舒服些。
“年年,你瘦了。”姐姐想拉住我的手,却被我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我讪笑着说道:“在外面不比家里,有父母照顾。”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说的话酸溜溜的。
“在外吃了不少苦吧。”岁岁眼神温柔,指着床头柜下方的抽屉,示意我打开它。
我弯腰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一刻鼻子酸酸的。
一抽屉的德芙,包装纸颜色有艳有浅,一看就是攒了不少年头了。
原来她都记得,记得我喜欢吃巧克力。
以前父母哄着姐姐岁岁喝中药,她总嫌苦不喝,后面她提出一个要求,每喝一碗就给一块德芙。
每次喝完药姐姐岁岁都会把我叫到一旁,悄默默把巧克力塞给我。
“嘘,别被爸妈发现了。”
最后这些巧克力都进了我的肚子。
“也不知道你现在还爱不爱吃。”岁岁有些忐忑的看着我。
鼻子更酸了,眼中的液体快溢出来。
我拆开一块德芙塞进嘴里嚼吧,闷声道:
“爱吃。”
岁岁长吁了一口气,“爱吃你就多吃点。”
她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德芙了。
“年年,其实你不该回来的。”姐姐带着淡淡忧愁。
我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吃完巧克力,就在我打算跟姐姐促膝长谈的时候,父母进来了。
“年年,你姐姐需要休息,别打扰她。”
“洗澡水放好了,快去泡澡。”母亲迫切催促着我,把睡衣塞进我怀里。
“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笑着说道。
泡完澡,我躺在松软的床上,懵懵的觉得很不真实。
“喵~喵~喵~”窗外传来声响,我下床打开窗户一看,竟是小吖,我欣喜的抱起小吖,小吖拿头不停蹭着我,喵喵喵的似在说着道不尽的思念。
小吖是我儿时偷偷收养的狸花猫,陪伴我度过了无数孤寂的夜晚。
高考完我曾经去找过它,但是没找见。
这时母亲端着牛奶走了进来,看见小吖的时候惊的后退了一步,差点倒翻手中的牛奶。
我胆战心惊的望着母亲,小时候母亲严厉喝止我养猫,每次我都只能偷偷把它藏在床底下。
母亲站稳身子把牛奶递给我,温柔的对我笑着说
“年年,喝完奶早点睡。”
我长长松了口气,喝完奶抱着小吖沉沉睡去。
梦里的我不再孤单,有父母,有软烂鲜香的排骨,我肆无忌惮的耍着小脾气,他们宠溺的看着我。
醒来的时候我的嘴角是上扬的。
父母已经为我准备好丰盛的早餐,他们正坐在桌边等着我一起用餐。
“姐姐呢?”下楼的时候看着姐姐房间敞开着,里面没有人。
“去医院了。”母亲淡淡的看着我,眼里的担心藏不住。
我皱着眉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姐姐怎么了。”我有些担心。
母亲摆摆手,“昨晚受凉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担心。”
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吃完饭去看看姐姐。”我快速的吃着包子。
“别去了,你姐姐说不想你看见她憔悴的样子。”母亲又递给我一个包子。
“这......”我着实犯了难。
“没几天就回来了,也是怕把病气过给你,你姐姐也是一片好意。”
父亲彻底打消了我去医院看岁岁的念头。
这几天父母除了去医院就是在家陪着我。
“扣扣扣~”门口传来敲门声。
来人竟是外婆,这个为数不多给予我童年温暖的人。
“年年~”外婆很惊讶我的出现,手上的土鸡蛋都碎了一地。
“外婆。”我冲上去抱住外婆,熟悉的肥皂清香让我格外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外婆甩开我透着一股不安,拿眼看着父母冷哼。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明白从小疼爱我的外婆为什么这么对我。
母亲笑着上前挽过外婆的手。
“妈,年年回来不是好事嘛。”
“你们能憋什么好屁。”外婆没好气的说道。
“妈,你去陪岁岁吧,医院里离不得人。”母亲把煲的粥拿给外婆就把人往外推。
外婆站在门口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外婆,我现在挺好的,爸妈也对我很好。”
这一星期,我觉得幸福又美好,脸颊都破天荒的长出了肉来。
母亲笑呵呵的捏着我的脸,甚是满意。
4
“妈妈今天带你去见个人。”母亲给我挑了条小礼裙,我摸着就知道价格不菲。
母亲带着我来到一家餐厅,精致又豪华。
老远就有个男子迎了过来,眉眼英俊,身型修长。
“阿姨,你们来啦,这就是年年吧,你好,我叫沈毅。”他含着笑把手伸到我面前。
这猝不及防的相亲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简单握了一下便迅速松开了手。
沈毅很健谈,可我总觉得他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
“有吗,还真没准,那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沈毅彬彬有礼的给我倒果汁,牛排也是切好再给我。
母亲全程笑意盈盈。
没多久我头开始隐隐作痛便借口累了结束了相亲。
“怎么样,喜欢吗?”一出门母亲就迫不及待的问我。
或与是母亲的眼神太过期许,也或与是我缺爱太久,我缓缓点了点头。
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只是自私的想在死前有人能陪陪我。
我跟沈毅的关系发展很快,吃饭看电影牵手接吻,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恋爱的美好让我舍不得死。
沈毅听说我想看草原,便立马放下手头工作带我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总算见识到了草原的广阔,天空湛蓝湛蓝,日头很晒,阳光刺的我晃眼睛。
坐了许久的车,我的屁股都快烂了,路过一个蒙古包,我们停下准备讨口茶喝。
我探头朝里望,外面阳光灿烂,里面倒是凉快许多,一个穿着袍子的女人正蹲在地上煮茶,奶香四溢。
女人见了我咧着嘴笑,热情的招呼我们进来喝奶茶,我们颔首致谢。
我们围着茶炉席地而坐,喷着热腾腾的奶茶小嘬一口,顿时满口生香。
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们说的她毅然不懂,最后彼此打着手语交流。
她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拿出手机地图指着,她很兴奋的比划。
这时候女人的丈夫回来了,见到我们很惊喜,挥着刀就要去宰羊,我们连连摆手,谁知男人迅速抓了只羊放了血。
晚饭很丰盛,平时不喜羊肉膻味的我都吃了好几块。
奶茶香,酥油香,肉香,汇聚在蒙古包内慢慢升腾。
晚上我们躺在帐篷里,入眼就是漫天的繁星,不同于城市,这里的星星有灯泡大。
我枕着沈毅的手臂,沈毅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氛围被推到这种程度不干点什么真对不起此情此景。
在草原,在繁星的见证下,我们唇齿相依彼此交融。
“岁岁。”沈毅情难自抑的喃昵。
我一个激灵。
“我要跟你岁岁年年。”
一周后我们返程,我一脸的不舍。
“以后我们再来。”沈毅看着我眼神灼灼,似要和我定终身。
我下意识的别过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5
“爸妈,我回来了。”
父母的目光落在我们牵着的手上,对视一眼满意的笑了。
在我洗手的功夫,我隐约听到母亲拉着沈毅说话
“怎么样,成了没。”
我老脸一红,有些埋怨母亲怎么问男生这个。
等我回到饭桌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完了。
沈毅经常来陪我,父母也心照不宣的躲出去。
头最近疼的越来越频繁,我不得不换了一种止疼药。
这天头疼吃了药想早点睡,就在我喝奶的时候,小吖一下子扑了上来,我以为它只是想跟我玩,便把它压在床上仰头喝完了奶。
没多久我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被身子的不适感惊醒,醒来发现全身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小吖正咬着我身上的麻绳。
此刻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2
闭眼。
任由泪水划过冰冷的脸颊。
我想要的明明不多,一丝丝甜即可。
小吖舔着我脸上的泪水,拿头蹭我安慰我。
“年年,岁岁现在很不好,需要你捐点肝。”母亲没有任何愧疚,还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就取一小部分,对你没什么影响。”
在母亲眼中割点肝仿佛是轻描淡写的事。
好不容易建立的亲情瞬间瓦解。
父亲见我不说话以为是我不同意。
皱着眉居高临下的对我说道:“这么大人了还如此不懂事,不就捐点肝嘛,那还是你的姐姐。”
他们一人一句的指责着我。
我只觉得好笑。
“捐什么,我都同意,不过,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去趟游乐园。”
我说的很平静。
父母明显楞了一下,下一刻欣喜的答应了我。
他们替我解了绑,一左一右夹着我去了游乐园。
游乐园是我童年的执念,从幼儿园开始我只能听着别的小朋友描述游乐园有多好玩。
无数次幻想着父母带我去。
有次拿了年级第一,我拿着奖状欣喜的拿给父母求他们带我去趟游乐园,得来的却是父亲的一个巴掌。
“岁岁还在医院躺着,你就知道玩玩玩,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最后那张奖状被我塞进了床底。
站在游乐园门口,排队入园的时候我替自己买了串糖葫芦。
心里苦的时候吃点糖,这是小时候外婆告诉我的。
连吃了两个,我想说外婆你骗人。
“喂,什么!好的,我们马上来。”父亲接了个电话,我知道今天的游乐园是去不成了。
一车人风风火火到了医院,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姐姐岁岁,此时正闭着眼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
曾经我无比怨恨她,恨她夺走了父母所有的爱和关注,恨她需要我捐血捐骨髓,恨她让我的童年无比阴暗。
此时此刻,我却释然了。
“姐姐,我来了。”
我走上前握住姐姐岁岁的手,冰冷刺骨。
但我没注意到姐姐颤抖的睫毛。
依着父母的心意签下了捐肝同意告知书,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护士抽走了十多管血进行检查。
“嘭。”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人,来人是沈毅,此时头发凌乱额头都是汗渍。
我刚想说我没事,沈毅竟然绕过我冲到了姐姐岁岁身边。
“岁岁,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沈毅握着姐姐岁岁的手红了眼,满脸疼惜。
我彻底傻了眼。
脑子空空的呆呆的躺在床上。
是了,他是姐姐岁岁的青梅竹马,小时候曾经见过一面,我彻底想起来了。
怪不得当时见面有种熟悉感。
怪不得在他情难自抑的时候喊了岁岁。
一切都是阴谋。
我刚张嘴,嘴里涌上腥甜,我硬生生吞了下去。
“为什么。”我笑着说道。
沈毅动了动唇,我以为他要跟我解释。
可没有。
他抿着唇,居高临下看着病床上的我,良久,才开口道。
“脐带血对岁岁的病有帮助。”
我下一子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我如坠冰窖。
草原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说要和我岁岁年年也是假的。
他们是想让我怀孕,拿我孩子的脐带血。
只不过姐姐岁岁身体突发状况让一切都不得不——
6
想到这一切我再也忍不住,猛的吐出一口血。
父母和沈毅都被吓了一跳。
同时他们都没注意到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姐姐岁岁手指在颤动。
“你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吧。”母亲皱着眉看着地上的血渍,叫来保洁员拖扫干净,以免污了病房的环境。
父母为了姐姐岁岁把我哄了回来,沈毅为了脐带血与我在一起,如今又把我绑了捐肝。
他们满心满眼,全是岁岁,没有年年。
终于,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们以为我睡了,就再也没有理我。
期间,我隐约听到母亲自言自语
“岁岁,我的可怜的岁岁。”
“我们移植完就回家,妈妈把家里都消毒过了。”
又过了许久,有人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对不起。
不知晕了多久。
“嘭”的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紧接着是各种嘈杂尖叫声。
醒来的时候隔壁床已经没有姐姐岁岁的身影,我的床头放着一封信一块德芙。
致亲爱的妹妹年年:
展信舒颜,见字如晤。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间,我们的年年就已经是亭亭姑娘了,我很抱歉没有陪伴你左右,尽到为姐之责。
能活到如今,都是靠吸你的血你的肉,我亏欠你良多,是我太多自私想要活久点,再久点,这份自私给你带来了不少痛苦,一句抱歉无以弥补。
如若可以,我多希望能带你领阅山河,携手走过人生的每分每秒,不过事与愿违。
大海总会干枯,高山总会崩裂,花木总会凋零。
我也要放过你们放过自己解脱了。
年年,父母与我不会再束缚着你,接下来的人生完全属于你,人生这条路很长,未来如星辰大海般璀璨,不必踟躇过去的半亩方塘。
我与旧事归于尽,来世依旧迎花开。
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爱你,祝好。
看完信我已经泪流满面。
突然想到什么,我猛地朝窗外向下看。
我不知怎么到的楼下,母亲瘫软在地,沈毅抱着一团血肉楞神。
“为什么不再等等,姐姐你是可以活的。”
“该死的是我,你才应该替我活下去。”
我晃着身子喃喃自语。
母亲看到我的到来,冲过来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的身子晃了晃,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是你,是你害死了岁岁,你这个杀人凶手。”
母亲抓着我的肩膀,咬着牙红着眼使劲敲打,我没任何反抗就这么受着。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们的女儿。”父亲搂过母亲,眼里对我满是恨意。
夏日的街头格外炎热,可烈烈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我感觉身子很轻,飘着朝家的方向移动。
不,那不是我家,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在“家”楼下的草坪上,我找到了小吖。
它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身上的血渍与泥土染在毛发上,小吖是最爱干净的,上床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爪子舔干净。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小吖。
我小心翼翼捧起它,一点一点帮它擦拭。
可我还没来得及把它安葬,警车就把我带走了。
审讯室里,刺眼的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对面的警察嘴巴一张一合,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终于,警察也失去了耐心,猛地砸向桌面。
我想着小吖被扔来下的时候很疼吧,姐姐跳下来的时候也很疼吧。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有人来开了门说我可以走了。
原来是调取了监控,岁岁是自杀,与我无关。
“不能放她走,她是杀人凶手,判她死刑!”母亲在警局歇斯底里的喊着,如若不是有警察拦着,她早就冲过来打我了。
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放心,我!会!死!的!”我看着母亲一字一字轻轻说道。
7
随后我就去找我的小吖了,它还孤零零的躺在那。
可我找了许久。
小吖不见了。
最后是外婆抱住了我,抚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
“好了好了,我可怜的囡囡,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知道会怎么好。
我去了云南,不冷不热的气候,天很蓝云很白,鲜花也便宜。
最后的时间在这里也好。
我们租了个小房子,门前有棵很大的石榴树,用来乘凉正好。
雨桐陪着我,她说她也需要给自己放个假,可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每天除了晒太阳和做饭之外,我便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这里的生活极大程度上滋养了我的身心。
状态好的时候,我早早起床,散步,做饭,看书。
我过得及其惬意,除了头痛的时候。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我愧疚的看着做家务的雨桐。
雨桐给了我个脑瓜嘣。
“说什么对不起,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跟我去医院。”
我努努嘴不说话了。
身体越发无力,雨桐哭着求我去医院透析,我固执的摇摇头。
活着太苦了。
我的眼睛逐渐模糊,直至看不见,幸好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不然得憋死我。
耳边传来雨桐的哭声,我想让她别哭,可我已没力气再说话。
身体越来越轻,我模糊的知道自己快解脱了。
小吖,姐姐,我来找你们了。
死后的我并没有消散。
我看到母亲拿着我的确诊书喃喃自语。
“不可能。”
“怎么会,年年的身体一向很好。”
下一秒,母亲猛然撕碎了确诊书。
父亲的脸色瞬间枯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们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我,最后还是在外婆那里知晓了我的去处。
“造孽哦。”外婆对着父母远去的背影叹息。
“年年,你在这里对不对。”父母找到了我。
不,准确来讲是我生前住的小院。
此时的石榴树已经挂满了石榴,红彤彤的格外讨喜。
“你是谁?年年呢?”母亲看着雨桐,我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
雨桐的眼睛通红,我明明跟她讲过不要悲伤,我是去过好日子了,应该为我高兴。
“你又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年年的事。”雨桐不屑的冷眼瞧着门外的父母。
母亲的双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声音极其弱。
“我,我是她…妈妈。”
雨桐故意勾着嘴,掏着耳朵。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母亲明显知道雨桐是故意的,生出怒意。
“我是她妈!”母亲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我听说年年的父母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你是哪门子的妈妈。”雨桐眼神里满是戏谑。
“别跟她讲了。”
父亲已经不耐烦了,带着母亲直接闯了进来。
“年年,年年,爸爸妈妈来了,你快出来。”
父亲大声吼着。
雨桐没有拦着他们,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继续说道。
“爸爸妈妈,你们配吗,从小到大,你们疼过爱过她吗?”
父母的脚步明显一滞。
“你们有带她买过衣服吗?她上学放学你们有接送过吗?她什么时候来的生理期你们知道吗?
她高考分数多少上的什么大学你们知道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说是她的爸爸妈妈!”
“这些年从她身上抽了多少血,吸了多少骨髓,你们还数得过来吗!”
“另外,她什么时候得得癌症你们也不知道吧,还依旧想从她身上拿走什么。”
半响,父亲转身对着雨桐郑重其事得说道。
“以前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年年,以后不会了,如今我们就是来弥补的。”
雨桐突然笑了,笑得悲凉。
“以后?呵呵呵呵。”
父母纷纷疑惑的看着雨桐,似是摸不懂雨桐为何这种情绪。
雨桐不再说话,转身打开一旁的柜子。
从中拿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年年这些年的积蓄。
她说生恩,养恩,她都还完了。
她不欠你们什么了。”
母亲捧着小匣子,打开后看清存折余额后楞在原地,没想到这么多年她存了这么多钱都是给父母养老的,母亲崩溃地看着雨桐。
“你说什么呢,年年呢,年年在哪,她是不是藏起来了。”
母亲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雨桐并没有放过一切抨击父母的机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我曾无数次求过她去医院,她都一一拒绝了,她说活着太苦了,如今,她终于解脱了。”
雨桐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父母盯着雨桐,想确认刚才听到的话
最终,母亲颤抖着双手崩溃吼叫,直到精神奔溃晕了过去。
我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和后悔的泪水。
我无声的朝他们挥挥手。
一切都结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