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声的祭品
晚上十点，林秋意拖着灌了铅的腿走进了单元楼，塑料饭盒里剩下的半份蛋炒饭已经凉得发硬，这是她今天唯一的正餐。楼道里飘着弟弟林子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的香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母亲王杏美特意留给他的——哪怕林秋意白天打工后，下班还要在奶茶店兼职站4个小时，回到家里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王杏美叉着腰站在玄关处，卷发上还沾着几根没捋顺的发丝，一看就是刚从牌桌上下来。“死丫头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子多的袜子你洗了吗？他明天要穿新的去跟同学打球啊。”
林秋意把饭盒放在鞋柜上，弯腰换鞋，旧帆布鞋的鞋底已经磨得薄如蝉翼。“今天店里加班，我现在就去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什么似的——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用顺从换取片刻的安宁。
客厅里，林子多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机屏幕亮得刺眼。那是去年林秋意用三个月工资给他买的最新款手机，而她自己用的还是五年前的旧机型，已经慢得不能再慢了。“姐，你回来啦？”林子多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我跟你说，我们班李明新买了个游戏机，一万二呢，你也给我买一个呗。”
林秋意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子多，我这个月工资要用来交房租，还要给爸买降压药……”
“你什么意思啊？”林子多猛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眼睛瞪得溜圆，“李明他姐天天给他买名牌，你就不能像她一样对我好点？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王杏美立刻凑了过来，拍着林子多的背哄道：“子多别生气，你姐就是小气！她一个女孩子，攒那么多钱干嘛？以后还不是要嫁人，钱就是留着给弟弟用怎么了？”她转头瞪着林秋意，语气尖酸刻薄，“林秋意我告诉你，子多要什么你就得给他买！他可是我们林家的根，你这个做姐姐的，不为他着想为谁着想？”
林秋意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去年发烧到39度的时候，还要硬撑着去打工，就因为王杏美说“子多要交学费了，你要是敢请假，这个月就别吃饭了”。那时候她多希望父母能问一句“你难受吗？”，可等来的只有催钱的电话。
“我知道了。”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声音轻得很。
这时，父亲林民富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账单，脸色死气沉沉的。“杏美，店里这个月又亏了，供应商那边催着要货款，还有……还有子多上次酒驾撞了人，对方要五万块赔偿，不然就报警。”
王杏美的脸瞬间白了，她抓过账单看了一眼，手都在发抖：“怎么会这么多？这日子没法过了！子多，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林子多缩了缩脖子，把责任推给林秋意：“都怪姐！要是她早点给我买新车，我就不会开那辆破二手车了，也就不会出事了！”
林秋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明明上个月才刚给林子多交了驾照罚款，现在却成了他犯错的替罪羊。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林子多扔在沙发上的脏袜子，走向卫生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