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之下
第一节 青纹下的血痣
林薇蹲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的影子被顶灯拉得很长，斜斜地映出一地破碎。青花瓷片散落如凋落的花瓣，她伸手去拾，指尖却蓦地一痛——瓷片边缘划过皮肤，沁出一道细痕。血珠无声渗出，落在青蓝色的缠枝莲纹上，缓缓晕开，像为一场破碎的梦，点了一颗哭红的痣。
灯光倾泻，碎片反射出细碎光芒，晃得人眼晕。那光竟比眼泪更先湿了她的睫毛。
第二节 最后一件嫁妆
那是外婆传给她的青花瓶。昨日还静静立在博古架上，温润如玉，如今只剩满地锋利的“月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就知道哭！你那点破嫁妆值得几个钱？”
卧室里猛地传来周浩的吼声。紧接着，是酒瓶撞上墙壁的脆响——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白墙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像谁刻意没擦干净的泪痕。
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他的设计稿被甲方否决时，会砸；晋升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时，会砸；甚至楼下便利店缺了他常喝的啤酒，也能成为他掀翻她嫁妆的借口。一年前新婚那天，她怀揣十二分孝心，抱回这十二件青花瓷器。外婆紧紧握着她的手，皱纹里埋着千言万语：“薇薇，这些是给你撑腰的。”
可如今，博古架上几乎空了。只剩最后一只青花碗，还孤零零地圈着一尾完整的青花鱼纹，像最后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林薇没有像往常那样缩进墙角哭泣。
第三节 反常的早餐与不速之客
她只是蹲着，一片、一片，将碎裂的瓷拾进一只旧木盒里。动作那么轻，那么缓，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旧梦。当最后一片碎瓷落入盒中，她抬起手，掌心轻轻贴上小腹——那里正微微隆起，一颗两个月的小生命蜷缩其中，像一只紧紧攥住的小拳头，替她把所有未曾坠落的泪水，都牢牢攥在了身体深处。
这是她独自珍藏的光。连周浩，她都未曾告知。
次日清晨，厨房玻璃窗上还蒙着一层薄薄雾气，林薇便已醒了。
油条在滚油中泛起金黄涟漪，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细泡，熬得绵密浓稠。连碟中的咸菜丝，她都切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只因上周周浩随口嘟囔过一句“好久没吃家里的油条了”。她当时沉默，却悄悄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周浩揉着宿醉发胀的额角走出卧室时，脚步在餐厅门口顿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眯着眼，声音沙哑，手指捏着筷子转了转，眼尾扫过桌上那碗温热的粥，语气里的怀疑像一根细小的刺，无声扎来。
林薇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围裙细软的边角，摆出他最熟悉、也最受用的温顺模样：“昨天是我不对。你工作压力那么大，我不该跟你顶嘴。”她声音放得极软，像米粒被温水慢慢泡开，失去所有棱角。
周浩紧绷的表情果然松弛下来。他端起粥碗，囫囵喝下一大口，黏稠的粥汁沾在嘴角。林薇立刻递上纸巾，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偶然拂过他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