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叠在“2”和“3”之间。
凌晨三点。
罗涨涨睁着眼。
天花板白茫茫一片,像一张空白的试卷,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是失眠。
是清醒。一种被电流窜过的、危险的清醒。
动漫社的展览,只剩最后三天。
王主任阴冷的眼神,陈默那句“绿洲底下藏着流沙”,像两根刺,扎在脑子里。
交上去的“绩效”作品——那些阳光、积极、符合“规则”的画,堆在角落,像一群穿着统一囚服的犯人。
而他们真正想展出的,那些挣扎的、热烈的、见不得光的东西,还差最关键的一幅。
她的那幅。
《破壁者》。
画名是陈默起的。
“我们就缺一个破壁的人。”他说,眼睛亮得灼人,“画你想画的。画规则最不想看见的。”
规则最不想看见什么?
是生命力。是不合规矩的疯长。是试卷答案框之外的一切。
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像擂鼓。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缠绕,最终勒紧了她的理智——
今晚。
必须今晚完成。
白天不行。王主任的眼线太多。午休时间太短。只有夜晚,这片被规则遗弃的时间,属于她。
她掀开被子,像一尾鱼滑下床。
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这是她新点亮的技能:【隐秘行动】。在母亲焦虑的巡逻和父亲数据化的监控下,练就的生存本能。
蓝卫衣。黑裤子。运动鞋。
她把自己裹进暗色里。
速写本。炭笔。一小盒浓缩水彩——像搞特工带的神秘装备。
推开窗。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激灵。
二楼不高。老式雨棚和排水管构成了一条完美的潜行路径。
【观察与反思】技能发动。路线清晰。
落地。无声。
夜色里的江州一中,不再是白天的斗兽场。
它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机械堡垒。红榜的电子屏依旧亮着,猩红的名字滚动,像永不休眠的审判之眼。
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柱,规律地扫过主干道。
规则还在运行。哪怕在深夜。
涨涨贴着墙根的阴影,心跳如雷。
她计算着保安的路线间隙,利用摄像头盲区,像一道蓝色的幽灵,快速穿梭。
艺术楼就在眼前。
那间“绿洲”教室,黑着灯。
钥匙?
没有。
陈默说过,西北角那扇老式窗户的插销坏了,一直没修。
呵。规则的又一个漏洞。
她撬开窗户,翻身而入。
动作干净利落。她自己都惊讶。
教室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格子。
像一座寂静的教堂。
她没开大灯。只拧开一盏从杂物间翻出来的旧台灯。
昏黄的光圈,堪堪照亮画板。
摊开速写本。
调色。
炭笔起稿。
起初,手指是僵的。
恐惧还在。怕保安,怕监控,怕王主任那张突然出现的肥脸。
但当笔尖触到纸面的那一刻——
变了。
一切都变了。
线条活了过来。
不再是炭笔和纸的摩擦。
是光刃划破黑暗的嘶鸣。
是能量在奔涌,在咆哮。
她画的是那株野草。学校花坛里那株最倔强的、从水泥缝里崩出来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