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萧策昨夜对我撒谎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一阵紧缩,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我坚持要看名册,理由是核对抚恤金的发放明细,确保没有遗漏。
这是身为将军夫人应尽的职责。
校尉不敢违逆,犹豫再三,还是取来了厚厚一摞名册。
我快速翻阅着,上面的记录井井有条。
每一位遗孀的去向、抚恤金数额都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她们亲手按下的指印。
根本没有所谓的精神失常之人,更没有谁被特许留在营中。
就在我心往下沉,几乎要被冰冷的真相淹没时,萧策的副将裴延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先是行礼问安,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
眼神清澈,找不出一丝破绽。
我抓住机会,状似无意地向他提起昨夜主帐外的怪事。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问他,是否知道那个疯癫的遗孀。
还说将军心善,竟容忍这等疯妇在营中胡闹。
裴延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异样,快到让人以为是烛火晃动的错觉。
他随即恢复了平静,滴水不漏地回答说,确有其事。
他说那是一位姓淮的遗孀,单名一个姜字。
因思念亡夫过度,时常出现幻觉,总以为将军是她的丈夫。
他还说,将军仁慈,不忍将其驱逐。
担心她流落在外无法生存,才特许她留在营中,由专人看护。
裴延的说法与萧策严丝合缝,甚至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姓名,淮姜氏。
一个听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这让我陷入了僵局,他们的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我没有离开,借口整理药材,留在军需处。
暗中观察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一个负责清理废旧卷宗的小兵,在搬运一捆沉重的竹简时不慎滑倒。
竹简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我走上前去帮忙,帮他将那些蒙尘的卷宗一一拾起。
就在我俯身拾捡时,我的目光被其中一卷吸引了。
那是一卷材质特殊的黑色竹简,入手冰冷。
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刺目的禁字,仿佛封印着什么不祥之物。
在禁字旁边,还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淮音。
我刚想伸手去拿,那个小兵却像被火烫了一样,惊慌失措地将竹简抢了过去。
他抱着竹简,像是抱着什么烫手的山芋,嘴里恐惧地念叨着。
「不祥之物,不祥之物,将军有令,必须立刻焚毁,片刻都不能耽搁。」
小兵过度的反应,和淮音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与裴延口中的淮姜氏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却像是地狱与人间的距离。
我瞬间明白了。
秘密,就在这卷被列为禁忌的竹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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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抱着那卷黑色竹简,神情紧张,脸色发白。
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怪物。
我没有硬抢,那只会打草惊蛇。
反而温和地帮他收拾好散落在地的其他竹简,还细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