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萧策昨夜对我撒谎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一阵紧缩,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我坚持要看名册,理由是核对抚恤金的发放明细,确保没有遗漏。

这是身为将军夫人应尽的职责。

校尉不敢违逆,犹豫再三,还是取来了厚厚一摞名册。

我快速翻阅着,上面的记录井井有条。

每一位遗孀的去向、抚恤金数额都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她们亲手按下的指印。

根本没有所谓的精神失常之人,更没有谁被特许留在营中。

就在我心往下沉,几乎要被冰冷的真相淹没时,萧策的副将裴延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先是行礼问安,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

眼神清澈,找不出一丝破绽。

我抓住机会,状似无意地向他提起昨夜主帐外的怪事。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问他,是否知道那个疯癫的遗孀。

还说将军心善,竟容忍这等疯妇在营中胡闹。

裴延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异样,快到让人以为是烛火晃动的错觉。

他随即恢复了平静,滴水不漏地回答说,确有其事。

他说那是一位姓淮的遗孀,单名一个姜字。

因思念亡夫过度,时常出现幻觉,总以为将军是她的丈夫。

他还说,将军仁慈,不忍将其驱逐。

担心她流落在外无法生存,才特许她留在营中,由专人看护。

裴延的说法与萧策严丝合缝,甚至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姓名,淮姜氏。

一个听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这让我陷入了僵局,他们的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我没有离开,借口整理药材,留在军需处。

暗中观察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一个负责清理废旧卷宗的小兵,在搬运一捆沉重的竹简时不慎滑倒。

竹简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我走上前去帮忙,帮他将那些蒙尘的卷宗一一拾起。

就在我俯身拾捡时,我的目光被其中一卷吸引了。

那是一卷材质特殊的黑色竹简,入手冰冷。

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刺目的禁字,仿佛封印着什么不祥之物。

在禁字旁边,还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淮音。

我刚想伸手去拿,那个小兵却像被火烫了一样,惊慌失措地将竹简抢了过去。

他抱着竹简,像是抱着什么烫手的山芋,嘴里恐惧地念叨着。

「不祥之物,不祥之物,将军有令,必须立刻焚毁,片刻都不能耽搁。」

小兵过度的反应,和淮音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与裴延口中的淮姜氏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却像是地狱与人间的距离。

我瞬间明白了。

秘密,就在这卷被列为禁忌的竹简里。

4

小兵抱着那卷黑色竹简,神情紧张,脸色发白。

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怪物。

我没有硬抢,那只会打草惊蛇。

反而温和地帮他收拾好散落在地的其他竹简,还细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