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里衣。檀木床榻的雕花在晨光中投下细碎阴影,这不是我实验室的吸顶灯。
"公子醒了?"屏风外传来侍女小心翼翼的询问,"太医说您这是邪风入体..."
头痛欲裂。现代实验室爆炸的刺目白光,与眼前青铜灯盏的昏黄光影在脑海中撕扯。我下意识摸向床头,指尖触到冰凉的琉璃盏——浑浊的器皿里沉淀着未熔尽的砂砾。
"今日是初几?"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回公子,三月廿三。"侍女捧着药碗的手在抖,"霍大人辰时又来查问过..."
记忆突然翻涌。刘衍,长沙王庶子,父亲暴毙后作为人质羁留长安。窗外那株歪脖子枣树第三次结果了,意味着我已被软禁三年。
药汁在舌根泛苦时,一段分子式突然浮现在眼前:SiO2+Na2CO3=Na2SiO3+CO2。我打翻了药碗。
"公子!"
"取硝石来。"我攥住床幔的手青筋暴起,"还有石英砂,要最细的那种。"
侍女吓得跪倒在地:"这、这不合规矩..."
"告诉霍青,"我盯着琉璃盏里扭曲的自己,"就说我要给太后制寿礼。"
当侍卫统领踹开作坊门时,我正将新熔的玻璃液倒入陶模。透明器皿在火光中流转着琥珀光,霍青的佩刀哐当砸在地上。
"妖术!"他掐住我脖子按向熔炉,"说!谁教你的方子?"
热浪灼痛睫毛的瞬间,我嘶声大笑:"《淮南万毕术》载'硝石炼玉',霍大人没读过?"
他松手的力度暴露了心虚。我趁机将玻璃镇纸塞进他掌心:"比和氏璧如何?"
冰凉的触感让这武夫瞳孔骤缩。我咳嗽着撑住工作台,余光瞥见窗外掠过的玄色衣角——那是绣衣直指的探子。
"明日午时,"霍青摩挲着透明如水的器皿,声音突然放低,"陛下要见你。"
夜雨敲打窗棂时,我嚼着冷掉的蒸饼在泥板上演算。碳酸钠可以用草木灰替代,但氧化铅...手指突然顿住,墨汁晕染了算式。
"公子还不歇息?"老仆举着油灯站在雨里,"他们都说您中了邪..."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炭灰:"去弄些方铅矿来。"
"那是炼丹用的禁物!"
油灯照出我掌心的玻璃碎片,棱角折射出七彩虹光。老仆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颤抖的叹息。
五更鼓响时,我盯着新烧制的铅玻璃笑了。这具身体左肩的箭伤突然隐隐作痛——那是三年前"狩猎意外"的纪念。
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案头两份配方上:一份要呈给皇帝,另一份藏着二氧化锰的致命比例。我盯着案头两份配方,指节在泥板上敲出不安的节奏。二氧化锰的配比能让玻璃更透亮,但过量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窗棂外传来甲胄碰撞声,霍青的脚步声比平时急促。
"陛下宣你即刻进宫。"他掀开帘子时带进一股冷风,目光落在我手边的铅玻璃上,"这是..."
"水晶镜坯。"我故意让声音显得疲惫,"昨夜试了七次才成。"
霍青的喉结动了动。这个武夫第一次没急着押我出门,反而蹲下来观察那些透明薄片。"比铜镜清楚。"他突然说,"我娘生前最爱照镜子。"
我心头微动。这是个有软肋的人。路上,霍青反常地走在我身侧而非身后。"皇陵地宫渗水,"他压低声音,"太常令说要用三牲祭祀,陛下发怒了。"